汪嶼隔天就被郁芃冉找上了,這次見面的地點在他辦公室。
起初他以為郁芃冉是想讓他幫忙看稿子,她剛來公司那會兒他正好還在樓下會議室旁聽部門例會,楊揚湊單他耳邊說她過來了之后,他就理所當(dāng)然地早退了。
——工具人楊揚認命地在心里嘆了口氣,抱著自己的pad坐在了剛剛頭兒坐過的位置上。
鄭嬌嬌這段時間又開始來裴氏打卡上班,做的工作依然和秘書的本分工作不搭邊,成天除了總公司的電腦刷劇就是用手機逛論壇,還沒人敢說她。
更離譜的是,她今天還變本加厲,直接把自己的小寵物帶來了公司。
小家伙是一只可愛的柴犬,但它大概天性比較狂躁,剛來到新環(huán)境中警覺得不得了,任誰進了辦公室都要沖著那人大喊大叫一通,還嚇到了不少員工。
有的人本就不愛與鄭嬌嬌接觸,唯恐避之不及;有的人生來怕狗,看她今天帶著狗來上班,更是一步都不敢往她身邊去。
汪嶼在會上就接到了員工投訴,正好趁著從會議室往辦公室走的這個過程將投訴直接轉(zhuǎn)給了人事部。
人事部也很頭疼,也是因為不敢動鄭嬌嬌。
對于“誰能惹,誰不能惹”這件事,打工人心里都門清,所以在再一次碰到鄭嬌嬌的事情的時候,他們已經(jīng)麻木到可以完全面無表情地將投訴內(nèi)容全部收集成冊,然后打包發(fā)回給汪嶼。
汪嶼剛出電梯就聽見了來自自己辦公室的狗叫聲,頓時表情陰沉下去,步子邁得更大。
郁芃冉壓根沒想到會在汪嶼的辦公室里發(fā)現(xiàn)一只狗,當(dāng)時她被楊揚直接帶來這里之后就安心寫稿子了,在那只狗從沙發(fā)底下躥出來的瞬間,她差點被嚇得跳起來。
雖然戴了嘴套,但這個嘴套并不嚴實,依然能有效震懾住她。
當(dāng)然了,同樣嚇到了正在到處找狗的鄭嬌嬌。
鄭嬌嬌當(dāng)時正在自己辦公室里抹指甲油,門沒關(guān),一不留神,塔塔——也就是小狗的名字——就跑出去了。
她也沒想到會在這里碰見郁芃冉。
不過這種驚訝很快就變成了傲慢,鄭嬌嬌沖著塔塔招了招手,小狗立刻就跑到她腳邊趴好,她轉(zhuǎn)而笑著看向依舊臉色慘白的郁芃冉。
“這不是被裴家掃地出門的郁小姐嗎?稀客啊。”
郁芃冉好不容易緩和了情緒,拍拍胸口,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恐懼,沖著面前的鄭嬌嬌還算客氣地點頭:“看來鄭小姐在裴氏過得還不錯。”
“那是自然,有能力的人在哪里都能發(fā)光不是嗎?可惜郁小姐似乎不懂這是裴家的地盤呢。”
郁芃冉這回真笑了:“敢問一句,您姓什么?”
汪嶼走到辦公室門口就看到她們兩個在唇槍舌戰(zhàn),本想直接出聲打斷,卻不料郁芃冉絲毫不怵眼前這人,他就干脆安心圍觀了。
兩個人視線相遇的時候,郁芃冉頓了一秒,旋即恢復(fù)正常。
“鄭小姐,Watson上次在醫(yī)院的態(tài)度已經(jīng)夠清楚了不是嗎?裴老先生的牽線對他來說沒有任何束縛作用,如果真有其他有能力的人來接管裴氏,我相信Watson還是很愿意讓賢的。”
汪嶼勾起嘴角。
聽到自己的想法從別人嘴里說出來,而且……說出口的人是她。這種感覺居然還有點奇妙
“你別以為你現(xiàn)在有裴皓威給你撐腰就了不起了,大姐你搞清楚,這里是裴家的地盤,日后誰做主還不一定呢,真以為抱著裴皓威的大腿就青云直上了?當(dāng)初你怎么吊著裴皓誠的,那副嘴臉我可還記著呢,你忘了沒關(guān)系,我可以替你記起來呀。”
郁芃冉笑了笑:“嗯,那就說來聽聽吧,我當(dāng)初是怎么吊著裴皓誠的?”
鄭嬌嬌抱臂:“郁芃冉,別給臺階不下啊真以為我不敢說?”
“誰給了臺階?”
頓時沉默。
鄭嬌嬌木然地轉(zhuǎn)過身,盯著已經(jīng)靠在門框上不知道多久的汪嶼,有些僵硬地扯開嘴角:“威……威威哥哥……”
塔塔似乎認識汪嶼,并沒有在主人覺得尷尬的時候齜牙咧嘴地沖著汪嶼跑過去,而是依然安分守己地待在鄭嬌嬌身邊。
“上班期間不允許帶寵物,我以為寫在公司管理章程第一頁的東西應(yīng)該是所有人都能倒背如流的,沒想到還是有人在做新員工入職培訓(xùn)的時候劃水了。這個應(yīng)該是人力資源那邊的責(zé)任,我會親自去跟進。”
“威……”
“秘書的工作是收集整理當(dāng)天的會議記錄然后發(fā)給我,目前項目部和設(shè)計部正在召開例會,你真的不去看看嗎?績效好像對你來說不是什么大事。”
“我現(xiàn)在就去!”
鄭嬌嬌慌張往外走,還差點忘了帶走塔塔。
辦公室里沒多久就只剩下汪嶼和郁芃冉兩個人。
雖然現(xiàn)在關(guān)系已經(jīng)有所緩和,但真正和她同處一個空間,他還是會下意識躲避。
不知道為什么,就覺得自己現(xiàn)在不應(yīng)該離她太近。
一旦他沒有管住自己心里的困獸,他就會不停歇地走向她。害怕告訴她那段時間他對她有多著迷,也害怕自己會因為失控而給她創(chuàng)造一些過去并不存在的記憶。
別這樣。
真的。
郁芃冉不應(yīng)該被這樣對待。
她值得真實的完整的記憶,而不是別人捏造之后強行灌輸給她的虛假回憶。
汪嶼已經(jīng)走回自己的辦公桌邊坐下,然而郁芃冉快步跟上來,把一張紙推到他面前。
他自然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那瞬間,好奇的同時還有些惶恐,因為他知道這是她的字跡。
所以……她這幾天是在調(diào)查他的背景嗎?會查到他過去在牛津因為她做的那些事情嗎?
“這是我在家里找到的,被我夾在一本書里,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集。”
汪嶼茫然地抬頭看她,明顯沒理解她說這番話的意思。
郁芃冉背靠著桌沿,扭頭看他,眉眼帶笑:“這應(yīng)該是我過去寫的,具體是什么時候?qū)懙囊呀?jīng)不記得了,但是我能確定,是在英國寫的。”
汪嶼頓住。
他甚至不敢深究她剛剛說的話。
“你的名字,你的學(xué)校,然后就再無其他信息。大概那個時候我也在好奇吧,不知道你是誰,也不知道你在哪里。我昨天找到這張紙之后一直在問自己,我當(dāng)初為什么會寫一張這樣的字條呢?還夾在一本這么難買的書里。”
郁芃冉的語氣稀疏平常,但所有字落在汪嶼耳朵里,好像拳頭,一拳一拳掄在他心上。
所以。
所以為什么呢?
她為什么會有一張這樣的字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