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嶼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等他睡醒的時候,耳機依然好好地戴著,通話依然在進行,電話那頭還時不時傳來輕微的“沙沙”聲,應該是鉛筆筆尖優(yōu)雅地劃過紙面。
聽到那人懊惱的嘟囔聲,依然坐在窗臺上工作的郁芃冉也知道他醒了,嘴角跟著揚起:“頭等艙的睡眠質量怎么樣?”
“就那樣吧。”汪嶼勉強坐直,招來了空姐,問她要了兩杯水之后重新打開工作郵箱。“你怎么沒掛掉電話?”
“沒事,不影響我,就一直放著了。你應該快降落了吧?”
汪嶼抬起手看了眼時間,揉揉因為長時間飛行而變得分外沉重的雙腿,不滿地咕噥:“幸好買到了直飛的航班,要是還得轉機,估計我會煩躁得不行。”
好在媽媽的助理已經(jīng)把醫(yī)生的診斷結果發(fā)到了他的郵箱里,說是沒什么大事,就是低血糖外加過度勞累,情況并不嚴重,但是發(fā)現(xiàn)血壓有點高,所以還需要在醫(yī)院躺兩天觀察觀察。
他知道媽媽一直有高血壓,平時經(jīng)常提醒她注意生活作息,現(xiàn)在看到醫(yī)生的診斷報告,在松了口氣的同時還是止不住地擔心。
看來,這陣子他不在英國,媽媽的工作量還是會不可避免地變多,所以還得好好權衡一下兩邊的關系。
他不是不想幫媽媽分擔工作,之前他在YW就職的時候就承擔了大部分工作,現(xiàn)在相當于這些工作又全部回到了媽媽手里,不忙才怪了。
汪洋聽助理說了小島現(xiàn)在正在回英國的航班上,奈何現(xiàn)在手邊沒有手機,也沒法給小島發(fā)消息打電話,只能囑咐助理轉達他注意安全,順便問問這次能在英國待多久。
最近是國內的旺季,汪嶼的事情只多不少,這次臨時出國也在裴氏員工的意料之外。然而他的工作能力強,就算人不在崗位上,也還能遠程處理不少需要他簽字的流程——比如那些昨天提交上去的報告到今天早上就已經(jīng)全部批完了——屬實比他們還熱愛工作,愣是把員工們都感動得不行,紛紛卷起袖子開始熱血打工。
他這次能在英國留的日子并不多,頂多一周,畢竟國內不能真的長時間缺人,況且也是臨時出門,遠程辦公還是有諸多不便。
汪嶼降落之后就先去醫(yī)院看了媽媽,順便在病床邊囑咐了媽媽的助理一大堆事情,邊給媽媽削蘋果邊聽她嘮叨。
楊揚和汪洋的助理做了簡單的交接,按照汪嶼的吩咐,把現(xiàn)階段汪洋的一些工作也轉移給了汪嶼。這么做可以說是目前最穩(wěn)妥的辦法了,一是能減輕汪洋的負擔,二是能幫助汪嶼了解自家公司的實時動態(tài)。
汪嶼和裴氏的合同并不是終身合同,并且他在裴氏也就是個臨時拉過去幫忙的工具人而已,完全不需要擔心一個人打兩份工的風險。
在媽媽的催促下,汪嶼還是先回家洗澡,換了身衣服才回到醫(yī)院,在病床邊搭了個折疊床,這才終于沉下心來。
汪洋當然心疼兒子,原本聽助理說小島連夜飛來英國的時候還分外感動,在看到小島滿臉疲態(tài)的時候只剩下了心疼。現(xiàn)在看他總算安心入睡,心也跟著放下了些,慈愛地輕撫兒子的腦袋,就像小時候哄他睡覺那樣。
這邊,郁芃冉也收到了汪嶼的消息,說是他媽媽沒什么事只是需要多休息,心瞬間就落回原處,同時長長地舒了口氣。
其實她一直沒告訴汪嶼,他在飛機上的時候,不僅僅跟她說了他家的事情,還叨叨了過去在學校的所見所聞,甚至包括了那次的舞會。人在極度疲憊的時候就會陷入思維混亂的局面,說出的話和做出的事似乎都完全不受理智和邏輯控制,所以很多人也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吐露真心話。
比如汪嶼。
那時他告訴她,當初在牛津的新生舞會上,他不喜歡會場里的環(huán)境,只身跑出來的時候正好在走廊里看見了一個人。那個人給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隨后他們去了咖啡店。雖然只有這樣的一面之緣,但他惦記那個人惦記了很久,還參照那人的文身在自己手臂上文了一束玫瑰花。只是之后怎么都找不到關于那個人的信息,他就只能暫時放下了。
郁芃冉當然知道他說的“那個人”就是她,因為之前汪嶼也跟她說過差不多的話。只是這次,汪嶼以全新的角度復述了這段短短的經(jīng)歷,反而聽得作為聆聽者的她心里泛起一股奇妙的感覺。
就好像在這個故事里,她并不是主角之一,而是安安靜靜圍觀事態(tài)發(fā)展的路人甲。
她也是才知道汪嶼曾經(jīng)那么惦記在舞會上的驚鴻一瞥,之后甚至在牛津不停尋人,然而這段尋找最后無疾而終。
郁芃冉再次翻出了那張被她藏得好好的紙片,借著日光看了好一陣,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最后輕輕嘆了口氣。
如果過去她也真的像汪嶼惦記她那樣惦記過汪嶼,這聽起來會不會很滑稽?明明在相互尋找,可惜正好錯過,現(xiàn)在重新見面的時候,她已經(jīng)失去了關于舞會的記憶。
算了。
順其自然吧,感情的事情,誰說得準呢。
當天下午,郁芃冉坐在家里寫稿子的時候收到了池魚的消息,說明天就到江城,問她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飯。
郁芃冉并不好奇池魚為什么沒有問起汪嶼,畢竟她清楚聞衍和汪嶼的關系很好,汪嶼突然因為媽媽的事情出國,他的朋友肯定是知道的,所以壓根不用多問。
之前都只是跟池魚視頻或者純文字交流,現(xiàn)在突然要見面,在家呆慣了的郁芃冉難得找回了年輕時和不知名網(wǎng)友奔現(xiàn)時的緊張感,慌慌張張地翻箱倒柜找合適的衣服,還急忙刷了刷分享類APP找合適的妝容。
池魚和聞衍明天才來江城,但現(xiàn)在郁芃冉已經(jīng)緊張得不行了,獨自在家吃過晚飯之后還出門去了趟商場找合適的見面禮。
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擔心自己的安全問題,因為只要身邊有便衣保鏢在,連發(fā)傳單的小姐姐都湊不到她身邊來,更別提那些或許帶著潛在危險的人了。再來就是,之前汪嶼說幫她找新的公寓,搬家這項工作也不需要她操心,只負責拎包入組就行——那她就更不擔心了。
只是,現(xiàn)在汪嶼臨時有事出國,相當于她要獨自去見聞衍和池魚......原本她還在期待著汪嶼在場能減少她的惶恐和尷尬,可惜這會兒只能她自己來扛了。
從商場拎著禮品袋出來,郁芃冉正好收到汪嶼的消息,說的內容就是提醒她明天聞衍和池魚會到,要她幫忙給他倆問個好。
郁芃冉走在回家的路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他聊。
【所以你什么時候回來?】
這話一發(fā)出去,郁芃冉就后悔了。畢竟這樣的問句顯得她很......怪異?所以郁芃冉還是以最快的速度撤回了。
但這句話確實是她下意識想說的。
你什么時候回來呢,Watson學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