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嶼聽得出尹聽喬話里有話,但也清楚他肯定不會點破,所以干脆沒問。
郁芃冉頂著一身的熱氣從衛生間出來,發現屋內寂靜無聲,餐桌上擺著一杯同樣在冒熱氣的醒酒茶,還以為他已經走了,往前幾步才發現他在陽臺上站著,笑了笑,端起杯子往陽臺的方向去。
隨后他被人從身后環住腰。
汪嶼聽見她靠近的腳步聲,沒回頭也沒動彈,依舊安安靜靜地看著遠方沉思。
“在想什么?”
“在想一些你不需要擔心的事情。”
“既然不需要我擔心,那我就不問了。”郁芃冉的下巴抵在他背上,說話時上上下下地動彈,頗有節奏感。“你今天留在這嗎?”
汪嶼拍拍她的手背,轉身面對她,把她帶進懷里:“你希望我留在這嗎?”
“我希望你直接住這。”
“聽著不像正常的邀請。”
“確實不是。”
汪嶼無奈地笑,刮刮她的鼻梁:“酒還沒醒。”
“我說的是真的。”
“好。”汪嶼笑得寵溺。“今天在這,明天早會,我得早點過去。”
從他家去公司更近,但架不住郁芃冉突然玩這么一出,他在她面前向來沒什么骨氣。
等他洗完澡出來準備鉆進被窩的時候,正好YW那邊發了工作郵件過來,他只好端著pad進了臥室。那時郁芃冉已經昏昏欲睡,勉強等他靠近后才安心把手搭在他身上,這才像是完成了什么睡前必備儀式一般沉沉睡去。
睡夢中察覺有只大型犬在拱她,郁芃冉半夢半醒地推開,反而被他借了力,隨后整個人都滾進他懷里。
“你是狗嗎,怎么還咬人?”
才結束工作的汪嶼親親她的鼻尖:“沒咬人,你感覺錯了。”
郁芃冉費力地睜開一只眼,和微光中的他對視,旋即輕哼一聲,扣著他的脖子把他帶進自己懷里。
汪嶼真覺得自己要徹底栽在這人手上了,要是哪天郁芃冉不許他進被窩,他也得在前半夜乖乖打地鋪然后后半夜裝可憐重新爬上去抱著她。
不應該啊,怎么她稍微主動一點他就束手無策了呢。
早上睡到自然醒的時候,郁芃冉身邊已經沒人了,只剩被窩里殘存的柑橘味還縈繞在鼻尖。她記得昨天他說了今天要開早會所以得很早就去公司,懶懶散散地看了眼手機。
遲慕森從確認合作意向以來都在跟她打配合,昨天簽好合同的時候先放了合作消息出去試水,裴氏和遲家的公關都在積極工作,所以整體風向還不錯。剛剛發的新聞則是她一手主導的,同樣有公關在幕后配合。
過去總是裴家在新聞里有意無意地帶她出場,現在也要讓裴家嘗嘗被帶出場的滋味。
汪嶼散會之后才知道新聞的事情,因為會議全程都保持手機靜音,他完全不知道裴頌驊還給他打了電話,等回辦公室之后才發現媒體圈都快炸開了。
然而他和楊揚都不覺得奇怪,甚至楊揚在最開始看到消息的時候都沒打算及時匯報給汪嶼。
郁芃冉早就說了要在塵埃落定之后搞個大新聞,現在新聞正式推出來,她肯定已經考慮過最極端的后果,所以他們要做的只有給她打好配合,其他的一概不重要。
再來就是,媒體圈也苦裴家久矣,拿到新聞的時候原本還在等裴氏的反應,見汪嶼并沒有阻止大家發稿的跡象,大家就瘋了,各家都開心得像過年。
“頭兒,公關部現在準備了保裴氏的稿子,發不發?”
汪嶼淡定看報告:“讓他們自己決定吧,反正目前裴氏和裴家是相互獨立的,別影響裴氏的正常工作就行。以后這種問題別來問我,我要是能決定發不發,我為什么不去做公關?”
小助理嘖了一聲:“頭兒,你之前不是這樣的啊。”
“具體問題具體分析,一切以時間地點為轉移。”
楊揚似乎以前在哪里聽過這個哲學論點,半信半疑地點點頭:“懂了,反正郁小姐就是絕對的原則。”
汪嶼手里的文件夾在楊揚飛奔出辦公室之前準確地砸在門邊的小桌子上,還嚇到了準備進門的裴頌驊。楊揚及時剎住車,還是規規矩矩地說了聲“裴董好”,隨后轉身折回辦公室,抄起那個飛過來的文件夾放回辦公桌上,眼神示意汪嶼大事不妙。
而坐在辦公桌后的人始終泰然自若,甚至催著楊揚繼續去忙他自己的事情。
裴頌驊本就不是什么藏著掖著的人,向來直來直去,這回也徑直在辦公桌前站定,俯視著還在看報告的汪嶼:“我只想知道你不找公關部門解決當下新聞的理由。”
汪嶼直接把問題扔回去:“裴董才是這家公司的實際所有人,公關部門不可能不聽您的吩咐。現在公關部應該全員在崗,您可以直接去找總負責人。”
“你是裴家召回的臨時管理者,應當肩負起管理好全公司的責任。”
“沒錯,所以現在我在管理公司。”汪嶼揚了揚手上的項目報告。“這就是我正在做的事情。”
裴頌驊不怒反笑,還拉了張椅子自顧自坐下:“你不要認為這些手段能保住郁芃冉,以郁芃冉現在的能力,她還遠不足以跟裴家對著干。裴家這三年的收益確實違規,但這些收益全部都拿去做公益了,相當于我們一分錢沒賺,反而在幫助郁芃冉的小姨管理地產。她小姨是個可以用之即棄的棋子而已,裴家想要的東西從來就不會屬于其他人,郁芃冉也是,你也是。”
一時間,整間辦公室殺氣四溢。
“裴董所言極是。既然我們都是揮之即來棄之即去的棋子,那為什么不直接將軍呢?小卒而已,不足掛齒不是嗎?還是說......在你眼里,郁芃冉和我都還有利用價值?”
汪嶼只在郁芃冉面前沒什么骨氣,尤其擅長在外人面前隱藏情緒,旁人根本無法從他的面部表情和語氣猜出他的真實想法。現在面對的人是裴頌驊,他自然有十成底氣。
“你別忘了,我手上也拿捏著你的把柄。”
“沒忘,裴家在我人生快三十年間對我的威脅向來只多不少,現在一聽還覺得有些老套。之前怎么威脅我媽媽,現在怎么威脅我,可是您想過沒有,我們兩個人最大的‘把柄’就是和您扯上關系。除了現在這個圈子,想必媒體朋友們對裴家的八卦也挺感興趣,比如為什么我只比裴皓誠小幾個月卻是裴家的私生子,比如我媽媽當年為什么會去英國,比如我為什么會在英國出生長大,比如我為什么會突然被召回國內。您看,多好的發揮素材。”
裴頌驊暗暗捏緊了拳頭。
“裴家在媒體眼里的名聲早就完蛋了,這次的新聞無非是再加把火而已,既然您這么心急火燎想要處理,那您可以自己去聯系公關。裴家不是沒有發言人,上次單獨召開發布會是什么時候,上次大張旗鼓買了各大新聞版面澄清是什么時候,您還記得嗎?”
沒關系,就算裴頌驊不得,汪嶼記得。
裴家這么多年都和裴氏綁定,公關人員自然是共用的,但在過去,裴家和裴氏并不屬于一體,裴家有自己的對外發言人。
好笑的是,這位發言人上次出來為裴家開脫,就是在媒體面前解釋裴頌騏出家并非媒體所猜測的原因那次,但那回新聞發布會也沒具體說明裴頌騏到底為何出家,只是簡單撇清了裴家與裴頌騏的關系,并承諾未來不會讓裴頌騏接管家業,僅此而已。
——所以當時在場的記者都聽得很懵。
汪嶼上回見過裴頌騏之后就去翻了那年的新聞發布會,當時確實懷著“聽聽看有沒有干貨”的心態,然而整場發布會仔仔細細地聽下來之后,他只覺得自己浪費了將近兩個小時。
要是裴頌驊想要,他還能拿出當時做的筆記來給裴頌驊看看裴家請的發言人究竟有多業余。
離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