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完之后,郁芃冉的腦子清醒了不少。
汪嶼沒開車去健身房,在等她洗好澡出來之后,他原本想走,但轉身就被郁芃冉叫住。
這次去她家是郁芃冉開車,汪嶼坐在副駕駛。
他知道她有駕照,而且國內外的駕照都有。他極少坐她開的車,但現在滿腦子并不是新鮮感,而是不安。
送她回到家之后,汪嶼目送她進門,人都已經轉身準備往電梯間的方向去,郁芃冉卻站在門口沒進去。
“我們談談。”
進了客廳,看他嘴角已經在出血,郁芃冉起身去拿了醫藥箱出來,狠了狠心,把藥膏丟在他面前讓他自己處理。
汪嶼還是沒動,雖然已經坐在沙發上,但手指不安地絞在一起:“我們......談什么?”
“我想起來的事情不止這些,所以現在需要跟你坦白,你聽著就行。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提到裴皓誠,但是沒辦法,裴皓誠在這整件事情里占了太多分量,不提到他不行。”
他頓頓地點頭。
郁芃冉簡單調整了情緒,淡淡地開始回憶之前的事情。
她碰見裴皓誠是在剛回國的時候,那時她一直以為他們是偶遇,但是后來想想,好像確實不對勁:
因為他們的感情進行得太順利,之后談婚論嫁是裴家一手催辦,而她本意不想這么快結婚,但架不住裴皓誠對她太好,導致她也以為他是真的想和她成家。
那時她本想著先拿回自己的家產再結婚,這樣她也能有保障,但是那時裴頌驊突然送了她一套公寓。她知道婚前財產最好公證一下,尤其是贈予性質的東西,但是她沒想到裴頌驊會主動帶她去做公證。
“現在想想,大概那時我就已經踏進了裴家的圈套而毫不自知。”
郁芃冉起身去倒了兩杯水,一杯溫的和一杯冰的,把那杯冰水放在汪嶼面前。
她清楚,自己大概聰明了那么一回,也就是在公證之后就把那套房子賣掉了,所以產權不在她手上,她也不會受到裴家在這方面的牽絆。因為那是她的婚前財產,她可以隨意支配。
還有就是她的家產,她那時記得她手頭上還有很多地產被委托在小姨手里,并且她們之間的合同只簽了七年,所以她想先拿回來,這些東西是她的個人財產,同樣也要做好公證。
“當時我在忙那些事情的時候,裴皓誠始終在有意無意地阻止我,說現在是忙婚事的時候,我安心等著做新娘就好。但是我沒同意,堅持想先拿回那些本就屬于我的東西。我記得這些知識是我當時在牛......”
汪嶼察覺她突然停住,下意識抬頭看過去。
郁芃冉還是沒繼續把過去在英國的事情告訴他,轉而換了個話題。
“那時我們也在去機場的路上,裴頌驊在電話里說的內容我已經全部跟你說了,之后裴頌騏給我打電話說的內容你也知道。”
但郁芃冉沒告訴汪嶼的是,在聽到裴頌騏的話的時候,裴皓誠表現得很震驚,似乎他完全不知道她和裴頌騏的關系。
那時她也覺得奇怪,畢竟都是裴家的人,裴皓誠能告訴她裴頌騏出家的原因,但不知道裴頌騏和她媽媽的關系,這點就顯得很意外。
汪嶼皺眉:“有可能確實不知道。”
想想也是,都是裴家內部的人,裴皓誠怎么會只知道一半?
或許......裴頌騏確實有所隱瞞?
看來那座廟他確實要再去一次了。
郁芃冉也不想他繼續深究,再次換話題。
這回她想說的是裴氏的情況。
裴氏確實是裴家的家族企業沒錯,但是裴皓誠在裴氏的名聲其實一般,中下層員工受不了他的高壓工作量,高層員工不滿他成天偽裝出那副如沐春風的樣子,所以裴氏的離職率一直都不低,陸陸續續走了很多人,這是出車禍之前的事情了。
裴皓誠可能始終惦記著結婚的事情,那陣子壓根沒什么心思在工作上,成天不是問郁芃冉想選哪里作為度蜜月的地點就是找她挑婚紗款式。然而郁芃冉本就不想在那個時候結婚,所以始終在敷衍糊弄。
訂婚戒指確實是找人定制的,車禍那天他們兩個也確實要去取那個戒指,但是在出發之前,她始終在找借口逃避,可惜沒成功。
汪嶼微微點頭。
郁芃冉掃了他一眼,旋即收回視線。
她對于裴氏的經營狀況知道得不多,自然也不清楚現在裴氏遇到的危機究竟是什么。但聽到尹聽喬說的那些話之后,還是不可避免地擔心。
裴氏的資金鏈基本和裴家綁定,如果資金鏈出了問題的話,那大概等同于裴家本身出了什么狀況。要是汪嶼真的要用自己的資產去填裴氏的資金窟窿,那無異于變相幫助裴家解決資金周轉的問題。
屬實沒必要。
并且,汪嶼接管裴氏這么久都好好的,怎么最近出現了資金鏈的問題?是真的碰到了經營困難還是裴家有意為之?
如果真是有心人從中作梗,她不希望汪嶼在這件事上如了那些人的意,也不想他花自己的錢當冤大頭。
畢竟,這連做慈善都算不上。
“我心里有數。”汪嶼始終沒拿起那杯水,嘴角的血跡只是被他簡單擦掉。“不是什么大問題。”
“你有個屁的數。”
汪嶼愣住。
郁芃冉的聲線再次變得冷峻:“商場沉浮你不會比我懂得少,資金鏈出問題還能是小事嗎?當了這么久的棋子還沒察覺到他們在變相利用你嗎?為什么要全靠自己來解決困境?你是不會表達還是根本就不想跟我說?亦或者是完全當我不存在?還是覺得我不懂這其中的利弊所以完全沒辦法幫你脫離困境?”
“我不......”
“之前在車上說我被裴皓誠利用的是你,現在被裴家人利用的人還是你,你到底在想什么?就沒想過趁早脫離這個泥潭嗎?”
汪嶼頓了頓,終究還是沒把自己的真實計劃告訴她,起身準備離開。
“汪嶼,淡漠可以幫你回避問題,那我呢?你把我當成什么了?也是揮之即來棄之即去的棋子嗎?我說十句你只有寥寥幾個字,這算冷暴力嗎?”
心里好像有千萬只小蟲在爬,撓得她實在難受。
他幾乎立刻就轉過身來,直接蹲在她面前,無比坦誠也無比溫柔:“不是冷暴力,我沒想這樣。”
郁芃冉近距離看到他臉上的淤青和傷痕,那瞬間眼睛就紅了。
她真的很想伸手上去摸摸,然后問他痛不痛。她盛怒之下的行為給他造成了傷害,但他還是耐心地聽完了她說的那么多廢話。
“那是為什么?因為我是你堂姐嗎?”
他過去會為了哄她而笑著喊她“姐姐”,但是現在“堂姐”這個稱呼只讓他覺得刺耳。
汪嶼垂眸,幾乎用了央求的語氣:“別這樣。”
別這樣。
她每提一次兩個人的關系,他就覺得心臟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抓住,不斷往回收,連呼吸都在痛。
他們是不該在一起,但是在那之前,他們......
說到底,還是他的問題。如果他能多忍一會兒,或者當時找裴頌騏問清楚了狀況,是不是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副局面?
半晌,他還是起身。
“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你白天還在發燒,好好照顧自己,別著涼。”
踩著郁芃冉的冷笑,汪嶼幾乎是以逃跑的方式離開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