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嶼知道最近尹聽喬每天都會去郁芃冉那里陪她吃晚飯。
當時心情竟然還好,畢竟至少能保證她那里始終有人陪著,怎么說也能攔著裴家靠近。
雖然楊揚并不能理解頭兒這種想法,但……算了,沒有但是,他也不能替頭兒做決定。
“股東大會的時間確定了嗎?”
“確定了,在我正式離職裴氏的前一天。”楊揚收了pad。“到時候會有專人負責對接,我這邊所有準備工作已經做好了。”
“行。”
楊揚頗有一種要跟著頭兒去做什么驚天動地轟轟烈烈的大事的感覺,除了熱血還有隱隱的擔憂,但看到頭兒本人都這么淡定,他也不好說什么。
“去忙你的吧,注意提防。”
小助理準備轉身出去的時候,手機彈出新消息。簡單看了一眼,他立刻重新回到汪嶼的辦公桌邊。
“怎么了?”
“郁芃冉和尹聽喬去陵園了。”
汪嶼頓了頓,旋即明白過來他們去那里的原因:“應該是去看郁芃冉的媽媽,她高中畢業前媽媽就去世了。尹聽喬和她是青梅竹馬,在學生時代有過很好的感情經歷,應該也知道她家里的事情。換做是我陪她去陵園,反而多少有些不妥。”
楊揚點點頭。
也是,不無道理。
“提到這個,郁芃冉家附近的那些人查到了沒有?”
“我總感覺頭兒你已經有答案了?”
“確實,所以我想看看我到底猜對了多少。”
楊揚把自己的pad拿到汪嶼面前:“目前查到的資料都在這里了,但是不排除對方已經知道我們的動作并且有所應對。”
汪嶼冷笑一聲:“偽君子。”
小助理只是聳肩,并沒有接話。
確實是偽君子,裝出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樣,結果到頭來一切都是假的,這層窗戶紙已經薄得不需要戳個洞就能看清另一邊的情形了。
成年人的體面就體現在不會讓對方太難堪,不然事情的發展速度不好控制,事件結果也不見得盡在掌控中,所以大家干脆保持沉默,維持最后的禮貌和體面。
人人都戴著面具生活,人人都隱藏在黑暗里。
可笑。
今天難得天氣不錯,郁芃冉捧著花走到媽媽的墓碑前,小心放下。
尹聽喬對著墓碑深深鞠了一躬之后就自覺往邊上去了,給她留出充足的個人空間。
郁芃冉掏出紙巾,輕輕地擦掉墓碑上的泥土:“媽媽,這次隔了很久吧。”
說來也是可悲,這次應激性失憶,她連媽媽都忘了,腦子里只剩幾個零星片段,而且還無法拼湊出完整的內容。
“這兩天已經在好好收拾心情和調整自己了,感覺還可以。雖然經歷了很多不愿面對的事情,但真正走下來之后卻發現我的抗壓能力確實有待加強。當初你跟我說不要輕易相信其他人,這個囑咐我還牢記在心,現在最可信的人只有我自己。其實一直都只有我自己,不是嗎?”
她知道尹聽喬在附近,說話的聲音下意識變輕,為的就是不讓他聽到。
“你過去總說followyourheart,可是成年人的世界哪里有隨心所欲呢?可能前面半年我確實在followmyheart吧,但是在從小姨手里拿回家產之后,我好像就處處受限,再也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工作也好,生活也好,感情也好,現在一團亂。”
自從那次跟汪嶼大吵,她就一直在有意無意地查BeforeDawn的賬,但事實告訴她,遲慕森派來的高管確實很厲害,短時間內的創收已經是過去兩個月加起來的峰值水平,賬面和公司運營都沒有任何問題。
甚至,那個高管拿的工資是遲慕森自己的公司發的,并沒有走BeforeDawn的工資,所以BeforeDawn的創收都在她這里。
她真的錯怪汪嶼了嗎?
“你能不能告訴我,接下來我到底要怎么做才好?我和汪嶼必然是不可能了,但是我好想幫幫他,我知道他很累。裴氏最近面對的危機大概率和裴家有關,我作為外人,作為BeforeDawn的人,必然不可能直接插手,那我應該怎么幫他呢?”
尹聽喬確實聽不到郁芃冉說的話,發現她正在微微顫抖的時候本打算上前去看看,然而手機振動成功攔住了他。
汪嶼打來的電話。
他兀自走遠了些,也為了不讓郁芃冉聽見他說話:“喲,難得,Watson在忙得焦頭爛額的時候居然還有閑工夫跟我打電話?”
“解釋保鏢的事情。”
“什么保鏢?”
“我不是在跟你討論,我是在命令你,跟我解釋保鏢的事情。”
尹聽喬輕笑:“Watson挺會說教的,問題是,我最討厭喜歡說教的人。退一步講,你有設么資格命令我做事?”
“我不是什么背鍋俠,不歸我承擔的責任我自然不會承擔。郁芃冉家門口那些新增的保鏢,還有那些成天跟在她身后的人全都是你派去的,給我個理由。”
“還能有什么理由?保護她的安全啊,你以為是什么?”
“有意思了,那被她問起的時候就說是我派去的,這也是在保護她的安全?尹聽喬,我沒記錯的話,挑撥離間這事你應該挺拿手的吧?”
“聽不懂你在說什么。”
汪嶼冷笑:“你當然聽不懂了,做賊心虛怎么可能聽得懂。”
不僅僅是挑撥他和郁芃冉的關系,還有過去那些爛事。
說句實話,過往的事情要查起來確實有點費力,但好在他足夠耐心。
聽電話那頭無人應答,汪嶼準備結束話題:“尹總,那些事情,郁芃冉應該不知道吧?”
“汪嶼,威脅人這事你好像也挺拿手。”
“沒有威脅,只是在善意提醒。我不反對有人在這種階段給我提供幫助,但是如果提供的幫助本身就有貓膩,我依然可以反查溯源。”
汪嶼面前攤著不少文件,辦公室里只有他一個人,意味著這件事是他自己動手查的,沒驚擾任何人。
“哦?這種階段?現在不是還早嗎?”尹聽喬笑了笑。“裴氏的股東大會還沒這么快召開吧,不知道Watson能想出什么辦法來阻止裴氏的頹勢呢?亦或者,裴耀宗又要怎樣針對你呢?”
“一方是裴氏的事情,一方是裴家的事情,不論哪方,似乎都和尹總沒有太大關系。既然如此,那就請尹總趁早找好座位,你可是這場大戲的貴客。”
“我拭目以待。”
掛掉電話之后,尹聽喬走回郁芃冉身邊,輕輕拍著她顫抖的肩膀,把她帶進自己懷里,視線卻落在墓碑上。
“阿姨,放心吧,冉冉現在長大了,不會再像以前那樣經常哭鼻子了。我會保護好她的,不讓她受任何委屈,也不讓她受任何人欺負。”
墓碑上有張照片,照片里的人永遠都在溫柔地微笑。
尹聽喬無聲地揚起嘴角。
是啊,不受任何人欺負,也不受任何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