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汪嶼已經累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裴耀宗在公司待到現在,甚至還要求進入會議室直接和AT國內分部負責人面對面交流,說是要詢問目前取得的項目進展。
汪嶼打心底里不同意,但裴耀宗好歹是董事,他沒那么大的權限攔著董事,所以只能答應。
然而AT負責人并不愿意和裴耀宗談,理由很簡單:整個項目都是Watson一人包辦,他們AT不想做無意義的事情,只和項目負責人溝通就可以;再來就是,項目進展是實時更新的,如果只是要了解項目進度的話,直接去看報告就行。
說話的語調稀疏平常,但字字帶刀,裴耀宗自然聽得不爽,鐵青著臉坐在休息室等他們散會。
畢竟是老人家,身體不抗造,前沒多久還在做化療,汪嶼擔心裴耀宗真的倒在裴氏大樓里——這責任大得誰都擔不起,所以還是讓楊揚去聯系裴家大管家,趁早把裴耀宗接回去。
裴耀宗一開始還不同意,非要留在這,支支吾吾也說不出原因來。直到AT負責人已經在會議室里等煩了,親自出來問原因,他才說出口。
說是覺得自己命不久矣,想早點安排好汪嶼和鄭嬌嬌的婚事,最好是明年上半年就把孩子生出來。汪嶼和鄭嬌嬌沒時間帶孩子也沒關系,裴家有的是人能照顧。
——聽得AT負責人都當場翻了個白眼。
“裴董,您別嫌我說話難聽。實不相瞞,鄭嬌嬌小姐似乎各方面都配不上Watson。我們不說外形條件,只說能力,我在下班時間之后來了裴氏大樓,到目前為止還沒喝到一口熱水,還是楊揚助理專門抽空去給我準備了餐食和飲料,而您也清楚,這些事情都應該是秘書負責的。工作能力尚且缺乏,工作態度也亟待轉變,鄭小姐在得知我們今天要加班的時候,她的表情可謂相當豐富。我今天來是為了項目收尾,如果您浪費這么多時間在這里只為了這件事的話,看來裴家確實挺傳統的。”
話說得相當直白也相當難聽。
本身AT員工就直屬英國總部,所有話都不會藏著掖著,喜歡有話直說,從不拐彎抹角。
裴耀宗從汪嶼回國開始就記掛著裴氏的情況,當然也惦記著要把他徹底綁在裴家的事情,所以一直都在搜羅能配得上他們裴家的人,目前鄭家的情況已經恢復得不錯,所以勉強門當戶對。
他本已經打算在年底之前在媒體前公布這場婚事,這會兒被AT負責人這么一說,自然盛怒。然而他發脾氣并沒有什么用,畢竟對方是AT負責人,裴氏平時捧著都來不及。
所以裴耀宗最后還是離開了,帶著滿腔發不出來的怒火。
項目的收尾工作順利結束的時候已經快十一點,楊揚惦記著一開始郁芃冉打電話來地事情,一直都在找機會試圖跟汪嶼說。
只是,汪嶼在交付項目之后還陪AT負責人喝了兩杯,本身晚飯就吃得不多,喝了酒之后更是難受得不行,走出會議室的那瞬間甚至覺得外面的空氣都是香甜的,壓根就不想聽任何關于工作的事情,只想趕緊回家洗澡睡覺。
楊揚于心不忍,也擔心頭兒和郁芃冉會因為這件小事再生隔閡,在送他回家的路上還在試圖跟頭兒交流。
“頭兒,您手機關機啦?”
已經坐在后座閉目養神的汪嶼不以為然:“關機了?估計沒電了吧,晚上太忙了就忘了充電。反正消息都會同步到pad上,有消息發給我的話。我也都看得到。沒事。”
楊揚瞄了眼后視鏡:“那如果有人給你打電話呢?”
“如果真有重要的事,電話打不通就肯定會發消息給我,要么是郵箱要么是微信。pad全程在我手上。我當然看得到。”
“啊也是……您的郵箱可以正常收發郵件嗎?”
“當然可以。”
楊揚說不出話了。
也是哦,郁芃冉如果真的有重要的事情找頭兒。為什么不直接發消息呢?是覺得電話溝通更直接有效嗎?
話又說回來了,之前她想通過裴氏的對公郵箱發郵件進來,有可能是想趁這次危機撈頭兒一把,但是為什么不直接告訴他呢?不比這樣兜圈子好嗎?
算了算了,他們兩個人的事情也不是他能插手的。
他只擔心這次郁芃冉莫名其妙被鄭嬌嬌罵了一頓之后會是什么反應,還有頭兒知道這件事之后又會是什么態度。
汪嶼回家之后就拿衣服洗澡去了,完全沒管抱著pad和他的西裝外套站在客廳里的楊揚。
熱水兜頭淋下,無比疲憊的情緒總算得到舒緩。那套柑橘味的洗護用品還放在架子上,已經用了有半瓶。
他原本早就習慣了被窩里的淡淡柚子香,過去偶爾也有薄荷味,但在郁芃冉把柑橘香帶進來之后,他覺得柑橘香也很好聞。更重要的是那股能讓他安心的獨特氣息,只要把她抱在懷里,所有壞情緒煙消云散。
但是現在只剩柑橘香氣陪著他了。
甚至,這套柑橘味洗護也是她帶過來的。
直到水濺進眼睛里,汪嶼才回過神,發覺自己又在胡思亂想,悶悶地收回那些已經飄到九霄云外的思緒,加快了洗澡的速度。
洗好澡出去,汪嶼把換下來的衣服丟進洗衣機,發現楊揚還在外面,無奈地上前接過自己的東西,看了眼時間:“今天加班確實辛苦了,你也趕緊回去休息吧,剩下的事情明天再說——哦不,都已經是第二天了。”
楊揚頓了頓:“頭兒,記得給手機充電,免得錯過什么重要電話。”
汪嶼已然十分困倦,并沒有深究楊揚這句話的言外之意,只當他在善意提醒,隨意應下來:“知道了。”
目送楊揚出門,汪嶼拿了手機回到臥室,充上電之后就鉆進被窩,壓根沒等到手機重新開機就沉沉地睡過去。
他最近經常夢到郁芃冉,這次也是。
她總在夢里說很想他,也埋怨他為什么不跟她說實話。而汪嶼也只敢在夢里跟她說實話,把憋在心里的情緒都告訴她,然后好聲好氣地道歉。
她每次都會接受他的道歉,還笑瞇瞇地要他親她。
但是每次他都抱不到她,都是在快要碰到她的時候,她就突然變成一束光消失不見。
然后他就會驚醒。
醒來時,天已大亮。
汪嶼慢吞吞地坐起來,懊惱地單手撐著腦袋,莫名有些起床氣。
怎么又在想她。
不過還好,睡了一覺起來之后的精神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他習慣性從床頭柜上摸來手機看看早上的新聞。
然而剛解鎖主屏幕,他就發現昨天晚上有六個未接來電,通通來自同一個人,前五通集中在他加班的那個時間段,還有一通在十一點多,那時他應該剛出裴氏大樓。
汪嶼翻身下床,立刻給楊揚打了個電話,回想起昨天晚上助理說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話,心一點一點掉進谷底。
甚至楊揚在離開他家之前還在提醒他,但是他完全沒放在心上。
天哪,他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