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地下車庫,汪嶼接到了楊揚的電話。
“頭兒,你出門玩啦?”
“怎么了?”
“哦沒怎么,安保負責人給我打電話了,說是您和郁總碰到了點意外狀況,需要我過去幫您處理嗎?”
“已經(jīng)處理好了,沒什么大事,不必驚動首席助理。”
小助理眨巴眨巴眼睛,察覺頭兒正在陰陽怪氣他,差點在電話這頭給自家頭兒跪下再磕個響頭:“頭兒你別這么講話,我好害怕,你要不直接告訴我我錯在哪兒了,我自覺領罰?!?/p>
汪嶼輕笑:“盯著點媒體就行了,今天本來沒什么事,莫名給我整出點麻煩來,注意提防有人瞎寫?!?/p>
“好的頭兒!”
掛掉電話,汪嶼坐進車里,郁芃冉也在副駕駛座拉好了安全帶。
察覺她突然變得安靜,汪嶼下意識扭頭看她:“怎么了?”
“沒怎么,累了。”
“那瓶酒你今天就要嗎?要不過幾天我送到你家去?”
郁芃冉確實累得不行,難得回到清凈點的環(huán)境只想好好休息一下,也沒聽清他的后半句話,隨口應了句“今天就拿吧,刷卡就行”,旋即安心閉眼靠在椅背上。
汪嶼莫名被她逗笑,還是發(fā)動車子,往自己家的方向開。
一路上郁芃冉都很安靜,汪嶼以為她是真的累了,連車里的音樂都沒開,給她提供了一個絕對安靜的休息環(huán)境。
等車子穩(wěn)穩(wěn)停在單元樓門口的時候,郁芃冉已經(jīng)睡著了。
汪嶼那時并沒有立刻下車,也不急著上樓去拿酒,而是就這么默默盯著她的睡顏看了好一會兒。
他知道她睡覺的時候喜歡歪著腦袋,這個容易對頸椎造成損傷的小習慣被他糾正過很多次,所以那陣子她總是鉆進他懷里安然入睡。原本習慣都已經(jīng)快扭正過來,然而他們分開了。
之前她也是坐在這個副駕駛上,跟他說了那些決絕的話。
但今天他們就像很普通但又關系很好的朋友一樣,在外面漫無目的地逛街,看到喜歡的東西就買,然后去電玩城盡興地玩。
對比越強烈,他心里越難受。
半晌,他還是小聲下車,連關上車門的聲音都盡可能放輕,旋即快步走進單元樓。
車子停在相對隱蔽的地方,那些保鏢應該也已經(jīng)在附近待命了,他可以不用擔心她的安全問題。
他通過楊揚的消息得知她喜歡在家自己調(diào)酒,但也局限于長島冰茶,所以還是把基酒都給她拿了些,并不單單只拿了那瓶龍舌蘭。除了酒之外,還有那個包裝嚴實的禮品袋。
再次回到車里,汪嶼卻沒急著發(fā)動車子,而是趴在方向盤上,借著月色安安靜靜地看著她。想了想,還反手從后面的座位上拿了條小毯子給她蓋好。
郁芃冉睡著的時候才是最沒有攻擊性的時候,她這次的睡眠質(zhì)量應該還不錯,因為表情很是柔和,縮在毯子里的樣子像一只可愛又不失優(yōu)雅的小貓。
不知道過了多久,車子才緩緩開出小區(qū)。
汪嶼此行開得并不快,等停在她家地下車庫的時候,已經(jīng)快十點了。
郁芃冉是被自己的脖子酸痛給疼醒的,那時她還坐在副駕駛上,還沒來得及好奇身上怎么突然多了條毯子就發(fā)現(xiàn)身邊沒人。借著地下車庫的光,她抬頭就看見安然靠坐在引擎蓋上的汪嶼的背影。
因為逆光,她只覺得車庫的燈光給他鍍了層發(fā)亮的白邊,仿佛他成了被圣光加持的神祇,連頭頂發(fā)絲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是像她這樣的凡人俗人不可隨意高攀的。
正端著pad查看報告數(shù)據(jù)的汪嶼聽見身后傳來車門被打開的聲音,下意識回過頭去,看她一手搭著脖子下車,立刻收了pad上前。
“落枕?還是壓到了脖子?”
神祇現(xiàn)在站在她身邊,用急切又擔憂的語氣問她話。
她有瞬間的晃神,不過很快就恢復正常,背著自己的小挎包打算上樓去。
“酒不要了?”
郁芃冉像是才想起來之前他們還去了他家的事情,撐著腦袋轉(zhuǎn)身回來。
汪嶼自然不會讓她拎那么多東西,酒本身就重,還有好些其他東西要拿,干脆以她手上還有傷為由,自己拎起了那些袋子,跟在她身后走進電梯。
她原本并不想讓他進家門,但考慮到人家好歹幫她做了這么久的苦力,還是從鞋柜里給他拿了拖鞋。
好笑的是,他一直有雙拖鞋在她家,而且這雙拖鞋是之前住在那套公寓里的時候買的,她這次搬家還帶過來了。
她平時給楊揚的拖鞋是另外一雙,楊揚偶爾也會自備鞋套,尹聽喬來她家更是鮮少在室內(nèi)穿鞋,和小時候一樣經(jīng)常只穿著襪子在室內(nèi)走,所以這雙拖鞋到現(xiàn)在為止只有汪嶼一個人穿過。
汪嶼把東西放在客廳,自顧自拿了酒去填補她的酒柜,順帶著拿走了那個空酒瓶。
郁芃冉先去卸了妝,出來打算整理一下今天買回來的東西,一眼就看到那個本不屬于這幾個袋子中的精致禮品袋,上前去拎起來看了看,茫然地扭頭看向還站在酒柜前忙碌的汪嶼:“這是什么?”
他側(cè)目看了眼,突然變得有些緊張,視線忽閃:“一雙高跟鞋,之前無意瞎逛的時候在官網(wǎng)看中的,感覺很適合你,日常工作或者出門逛街都可以。本來早就想送了,但是國外物流的效率太低,拖拖拉拉好一陣才到,中間還差點丟件,最近才到,但是一直找不到機會給你?!?/p>
她頓了頓,也沒拆穿他這番話里顯而易見的漏洞,默默坐在沙發(fā)上。糾結一陣之后,還是徑直從禮品袋里抽出那個同樣精致的盒子。
盒子里躺著一雙黑色的紅底尖頭高跟鞋,鞋面有一行小小的暗紋寫著“Scarlett”。雖然整雙鞋都很簡單,看著稀疏平常,但尖頭細跟單鞋總是具有十足的攻擊性,并且郁芃冉恰好認識這個品牌。
她記得小時候看過媽媽總是穿這個牌子的高跟鞋,小女孩的愛美之心總是容易泛濫,好幾次趁著媽媽外出工作不在家的時候偷偷翻出那幾雙高跟鞋自己穿,時不時還要在肩上披著蚊帳或者在臉上瞎化一通妝,然后像個大人一樣扭著腰走貓步。
那時候鞋子的尺碼對她來說大了不少,她甚至還因為偷偷穿高跟鞋崴過腳,又不敢跟媽媽說實話,只能咬碎了牙往自己肚里咽。
她長大之后幾乎都在英國,讀書時很少穿高跟鞋,為了早上能多睡一會兒,經(jīng)常踏著平底鞋從宿舍飛奔去教室?;貒笈紶柎┐└吒?,但小時候的記憶就真的停留在小時候了,甚至在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她都忘了要給自己買雙曾經(jīng)在孩童時代夢寐以求的紅底高跟鞋。
這個品牌她一直有印象,小時候確實想過未來要給自己也買一雙合適的這個品牌的高跟鞋,但現(xiàn)在,汪嶼突然幫她實現(xiàn)了這個愿望。
那瞬間她很想哭,因為想起了在她出國前沒多久因為中風驟然離世的媽媽,想起了小時候做的那些令人啼笑皆非的蠢事。
也翻起了這段時間以來積累在心里的負面情緒。
汪嶼拎著空酒瓶回到沙發(fā)邊,一下子不知道應不應該坐下:“會不會很難看?”
而她有些不解:“你居然在擔心這個問題嗎?”
沒記錯的話,這個品牌不管怎么挑都不會出錯。
甚至,這雙鞋好像還是限量款。
汪嶼看她突然揪著頭發(fā)開始掉眼淚,以為自己做錯了什么事情,頓時慌慌張張地在她身邊蹲下,好聲好氣地跟她道歉:“對不起冉冉,對不起,別哭了冉冉,對不起。”
她只是止不住地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