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閃項目正式開啟的那天,郁芃冉準備出發去機場。
汪嶼知道她今天要走,也按照她的想法沒專門請假回來送她,而是親自去了快閃店項目的現場予以祝賀。
郁芃冉之前就說過這個項目從頭到尾都是針對女性的,所以項目從開始籌備到現在,整個過程里所有參與其中的工作者全部都是女性,所以自然吸引了不少關注。
來參觀的人不少,盡管如此,媒體記者還是第一時間發現了抱著花出現的裴氏總經理汪嶼,隨后閃光燈就集中在了他一個人身上。
汪嶼下意識沖著大家點點頭,坦然又大方:“抱歉大家,這場活動的主角是女性,不是我,麻煩大家多多關注現場的工作人員和宣傳slogan,謝謝大家。”
他給人的感覺實在是挑不出任何毛病,大媒體記者喜歡他勝過諶洛甚至整個裴家,那些小媒體才更喜歡拿裴家的好處多關注他的個人生活。這次受邀參加開展儀式的媒體都是郁芃冉自己挑的,有汪嶼的暗中幫助,這些記者也都是寫稿還算中肯的,自然不會壞事。
所以在聽了汪嶼的話之后,各家記者紛紛聽話地轉移了注意力。
雖然到目前為止還沒完全接過BeforeDawn的管理權,但公司內部的員工都稱郁芃冉為“細節狂魔”。因為大家都知道,只要是郁芃冉親手完成的工作,必然任何一個細節都會被做到幾近完美。
現在汪嶼能理解大家為什么這么說了。
快閃店內的細節做得尤其精致,連貼畫的邊角都被細致地貼合,貨架的轉角更是貼心地裝好了防撞裝置。
為了打破人們對“女性”的刻板印象,郁芃冉知道大家肯定會認為這樣主題的快閃店會使用粉色為主色調,所以特意沒用,選的是隨處可見的黑白棋盤格,以深紅色作為跳色點綴其中,乍一看頗具沖擊性。
難怪這么多人在這拍照打卡,這種地方確實很出片。
汪嶼笑了笑,本打算郁芃冉發消息表示夸獎,卻在開始打字的那瞬間想起她說過不要主動聯系她,還是默默把那句“做得很好”咽回了肚里。
楊揚跟在汪嶼身邊,看他把手機收進口袋,一下子猜到他的意圖,無奈地搖搖頭。
*
這邊,郁芃冉準備出門,卻在換好衣服之后聽到了門鈴聲。
本著警惕,她先湊到門邊去看了眼監控。
外面站著的是快遞員。
郁芃冉愣了愣,確認那人確實正拿著手機確認派件信息之后,小心翼翼地開了門。
“郁小姐是吧?這是您的快件。”快遞員給了她一個文件袋。“麻煩這邊簽字。”
“好的謝謝。”
快遞員說完就走了,急著去派下一單。
郁芃冉邊拆文件袋邊自嘲。
其實她不需要這么緊張,畢竟保鏢知道她今天要走,這會兒已經在樓道里守著了,看到有人過來肯定會警惕的。
但……她沒買東西,公司也鮮少有寄到家里的紙質文件,誰會給她寄文件?另外。這個文件袋上的寄件人信息應該都是編造的,快遞員都不好奇的嗎?
袋子里是一疊照片。
才看到第一張,郁芃冉的腦袋就開始痛了,那些凌亂的破碎回憶像是利劍般直直扎在她身上,讓她一下子有些站不住,直接蹲在原地。
手機鈴聲同時響起。
“冉冉,收到禮物了沒有?”
郁芃冉霎時頓住。
什么?
“汪嶼跟這整件事有什么關系?你瘋了嗎?”
“商場就是這樣的,只要我看你不爽,我就得讓你消失。汪嶼這人太聰明了,知道我要裴氏的公司機密文件,提前在文件上做了手腳,我拿到的那些東西都是假的,我們公司的損失誰來賠呢?我只能拿汪嶼開刀了。”
郁芃冉甚至在嘶吼:“你瘋了嗎?你和喬如芳這種行為本就是不應該,現在還要這樣冠冕堂皇?瘋了嗎!”
“我早就跟你說過,我和汪嶼不對付,不僅僅是因為你,還因為利益。”
“你也配說得出‘因為我’這樣的話?尹聽喬,從你撞死粒粒還選擇騙我的那個瞬間開始,我們之間就沒有任何信任了知道嗎?你敢把責任往汪嶼身上推,我就敢掀翻尹氏。”
尹聽喬笑了笑:“冉冉,你想過沒有,我為什么能完好無事地給你打電話?如果我現在告訴你,這些照片我會隨時發給媒體,你覺得汪嶼會選擇保他自己還是保你?”
郁芃冉頓住。
“你應該不知道吧,雖然諶洛被抓了,但是裴氏的董事會依然不會把公司的生殺大權再交給汪嶼。他們早就想除掉這顆棋子了,畢竟身為棋子竟然也想擁有操盤者的權力,這不僅僅是僭越,更是搞不清自己的處境。如果這些照片被媒體發現,如果裴家再添把火,這可就不只是裴氏總經理和過去的嫂子之間的感情糾葛問題了哦。”
郁芃冉暗暗捏緊了那些照片。
她其實知道汪嶼現在腹背受敵、四面楚歌,但這話從尹聽喬嘴里說出來,她還是有些扛不住。
她就這樣貼著門滑坐到地上,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四肢再次僵硬。
怎么辦呢,到底要怎么辦才好呢。
明明是她和汪嶼擁抱親吻的偷拍照片,角度巧妙,實在是很有氛圍感,誰看了都覺得他們的關系好到沒有任何瑕疵,但這些東西竟然成為了威脅汪嶼的利器。
*
下午,郁芃冉出現在了看守所,身邊跟著的人是保鏢。
這件事她沒告訴汪嶼和楊揚,為的就是不讓他擔心。
一段時間不見,諶洛已經完全變了一副模樣:
之前穿著正裝出入裴氏大樓的時候總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滿臉的春風得意,甚至讓人看著還有點犯怵;現在穿著看守所統一配備的條紋服,青青的胡茬像是幾天沒修剪過,頭發也散亂著,兩眼無神,看著就像換了個人。
這邊的看守所不像電視里那樣有擋板,而是有桌子和椅子,讓雙方面對面坐著,周圍站著不少警察以防出現問題。
郁芃冉淡定地在他面前坐下,默默看著他。
諶洛輕笑一聲,已然完全沒有之前那副高傲,現在反而有些吊兒郎當。腳上的鐐銬不方便他蹺二郎腿,所以就這樣雙臂撐在桌面上,笑嘻嘻地看著郁芃冉。
“什么風把我們郁總吹來了?這段時間憔悴了不少啊郁總。”
郁芃冉開門見山:“你和尹聽喬之間的計劃是什么?僅僅只有尹聽喬讓你去竊取裴氏的機密資料嗎?”
之所以她這么篤定,是因為她現在壓根就不相信尹聽喬的為人,再加上之前對諶洛沒什么好印象,她覺得兩個人都不是什么好狗。
“當然不止啊。”
“嗯,所以除了你跟警察交代的那些,還有什么?”
諶洛笑開:“我憑什么告訴你呢?你跟我非親非故,我有什么理由跟你說實話?”
郁芃冉輕笑。
雖然臉色依然不佳,但配上她現在的表情,看上去還有些恐怖。
“不好意思,雖然之前裴家沒給你做背調,但是汪嶼很謹慎,這你應該知道的吧?汪嶼對你做的背調很詳細,知道你的家庭背景、工作經驗和教育經歷。你之前投給裴氏的簡歷基本上都是被過度包裝出來的,只是那時裴皓誠不在乎這些事情,裴氏也向來對男員工的門檻很寬容,所以你才能成功進入裴氏。”
諶洛皺眉。
“另外,裴氏的董事會也沒有對你做詳細背調,但是我和汪嶼分別對你做了背調,之后我們詳細合并了信息和數據。你的父母在四線城市的縣里工作,生你養你十幾年才供你上了大學,但是你的大學不像你說的那樣是雙一流,而是在你家隔壁城市的一所大專。你之前跟你父母說的是你要去國外念書,但實際上還在國內,并且......”
“你別說了。”
“行,這個不說,那說點別的。你的父母最近得到了一套新房子,這套房子在二線城市市中心,全款買下,至于房屋產權歸誰,這個應該不需要我多說吧?”
“我讓你別說了!”
“你可是‘沃頓商學院’畢業的學生,怎么可能不知道房屋產權歸屬的重要性呢?”
諶洛拍桌而起。
郁芃冉依舊淡定得出奇,干脆昂頭看著他:“現在你知道了嗎?你的背景信息我都知道,你的真實經歷我也清楚。你幫助尹聽喬竊取裴氏的公司機密是事實,這點無法否認,但是你的父母是不是也......”
“我讓你閉嘴!”
幾個警察迅速迎上前,攔住差點失控的諶洛。
“之前尹聽喬用父母的事情要挾你,現在我也可以要挾你。BeforeDawn的財力拿下那套房子不是什么問題,所以麻煩你想清楚。”
郁芃冉笑得從容,但心尖在滴血。
她過去不會這樣的,只是現在......曾經的美好都變成了泡影。但是沒關系,她很樂意這么做。
錢的問題從來就不是問題。
在她離開之前,諶洛叫住了她。
“郁總,你知道當時的真實計劃是什么嗎?”
“我不在乎了。”
“尹聽喬和鄭嬌嬌達成了協議,鄭嬌嬌要汪嶼,尹聽喬要你。所以不管你現在怎么做,汪嶼都勢必要成為鄭家的人,并且據我所知,現在鄭家應該已經和裴家很不對付了,如果鄭嬌嬌堅持不打掉孩子并且堅決想要和汪嶼結婚,汪嶼能怎么辦?像尹聽喬一樣四處逃命還是和當年的汪洋一樣兩手空空灰溜溜滾回英國?亦或者是厚著臉皮繼續在裴氏工作?鄭家如果不得意,肯定會把鄭嬌嬌懷孕的消息放出去。”
郁芃冉愣住。
“就算鄭嬌嬌懷的是裴頌驊的孩子又怎么樣呢?只要鄭嬌嬌對外說她的孩子是汪嶼的,大家就會相信。只要輿論發力,汪嶼還能堅持多久呢?另外就是你,尹聽喬想要的不僅僅是你,更是你的產業和公司。難道你不知道現在尹家正在蓄力拿下BeforeDawn的股份嗎?只要他們成為你公司的股東,你還能拿他們怎么辦呢?”
“那我拭目以待。”
郁芃冉冷著臉出門,保鏢緊隨其后。
回到家,郁芃冉才卸下所有偽裝,整個人失去力氣地靠在門上。
保鏢不解地看著她:“郁總,您今天不是要去機場嗎?”
“取消了。你先回去吧,我還有點事。”
目送保鏢出門,郁芃冉像是突然結束了一千米長跑,整個人大喘息不止,滿頭大汗地蹲下身。
那種窒息的感覺真的讓人痛苦到心慌。
怎么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