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后,汪嶼帶郁芃冉回了家。
考慮到她或許會因為回想起自己家衛(wèi)生間里發(fā)生的那些事情而再次陷入恐慌和焦慮,這次汪嶼把她帶回了他家。
郁芃冉一直都有汪嶼家的鑰匙,但她自打出院之后就再也沒下過樓,每天不是坐在窗臺上發(fā)呆就是抱著書坐在沙發(fā)上放空,一天下來可能連個語氣詞都沒有,安靜得像是不存在。
汪嶼眼看她的精神狀態(tài)一天比一天差,自己也跟著緊張,偷偷聯(lián)系了劉阿姨,勸她時不時帶郁芃冉下樓走走。
然而阿姨給他的反饋也如他自己看到的那樣,現(xiàn)在的郁芃冉很抗拒社交。
每天看她那副疏離到?jīng)]有任何情緒的樣子,就好像是一副空殼坐在那里,他只覺得心絞痛。
她的睡眠也不好,幾乎每天都要靠安神茶輔助入睡,并且夜起越來越頻繁。
其實他也差不多。
現(xiàn)在閉上眼睛還是當(dāng)初在衛(wèi)生間里看到的畫面,然后他就會驚醒。驚醒時大多會發(fā)現(xiàn)她不在身邊,他又輕聲走去客廳找她。
她很喜歡坐在窗臺上,所以他把她家那個軟趴趴的懶人沙發(fā)搬來了,幾乎回回都能在半夜看到她獨自坐在那個小沙發(fā)上無聲地痛苦落淚。
他知道她徹底陷進去了,但是他沒有任何辦法幫她找到癥結(jié)所在。
不過還好,他書架上那些書她似乎都有翻動。
他知道還有希望。
*
他已經(jīng)好一陣子沒去裴氏工作,裴頌騏那邊也需要他再去幫忙,汪嶼還是在周一去了公司。
殊不知媒體現(xiàn)在就等著他出面,在他的車突然出現(xiàn)在裴氏附近的時候,蹲守許久的記者立刻扛著器材上前。
汪嶼閉了閉眼,調(diào)整好呼吸,通過后視鏡和駕駛座的楊揚交換了視線,后者立刻會意,干脆直接熄了火,就這么停了下來。
“頭兒,等保鏢過來還是……”
“等著吧,他們會散開的?!?/p>
車子貼了防窺膜,記者無法看到車子里面有哪些人在做什么事,也就這樣圍在車子周圍,生怕自己錯過什么一手消息。
人們的熱情總是會和時間成反比,時間越久,大家的熱情也就會被消磨得更厲害,汪嶼和楊揚就這么安安靜靜地坐在車里等,意料之中地發(fā)現(xiàn)大家都在陸續(xù)散開,心緊跟著放下。
等到周圍的人差不多散完,楊揚才重新發(fā)動了車子,直接開進停車場。
股東知道他今天會過來,也不意外于他會被記者堵在外面,看他拎著pad走進會議室之后還略顯關(guān)切地問他為什么看上去臉色如此蒼白,他也只是幾句話敷衍帶過。
這陣子他都請了事假,因為沒具體說明為何請假,楊揚也沒透露原因,再加上每次的工作都及時由他本人處理完畢,大家都以為他帶病在家休養(yǎng),人資那邊還不打招呼地給他調(diào)整了請假原因。
有了大家的誤解,汪嶼反而輕松了些,正好不打算解釋真實原因,就干脆由著大家這么錯下去。
裴頌騏不在,今天這場會議由汪嶼主持。
他向來不愛拖泥帶水,上臺之后直奔重點:“各位早上好,今天來跟各位股東反饋一下記者招待會以來裴氏的情況?!?/p>
原本嘈雜的會議室霎時安靜下來。
*
這邊,已經(jīng)沉默許久的郁芃冉聽見手機傳來新消息提示音,無聲地拿起,簡單看了一眼那些新聞APP推送的實時新聞,敲了幾行字發(fā)出去,這才起身去了衣帽間。
兩分鐘后,有人拎著包上樓來。
保鏢原本想攔,但瞧著那人眼熟,并且難得看到郁芃冉親自站在門口等,還是收住了步子,安分等在原地,頗有些警惕。
“一段時間不見,怎么精神狀態(tài)成這樣了?那個氣色健康的Scarlett呢?”
來者匆忙放下包,原本還想說些什么,剛抬頭,一眼就瞧見了郁芃冉手腕上的紗布,霎時明白了緣由,立刻把那些已經(jīng)到嘴邊就差問出口的話咽回肚里。
“我需要外出一趟,麻煩您幫我補個看上去精神一些的妝,謝謝?!?/p>
郁芃冉是在看到新聞?wù)f汪嶼的車時隔多日之后突然出現(xiàn)在裴氏大樓外的時候想起要外出的,也想起自己就這樣出門肯定會惹來非議,緊接著就想起了當(dāng)初幫汪嶼遮住臉上傷疤的化妝師小姐姐,原本只是問她有沒有空,但她立刻就上樓來了。
Kenny笑了笑,仿佛絲毫沒注意到郁芃冉的沙啞嗓音,打開化妝包:“那你坐好,我盡快幫你完成?!?/p>
最近天冷,陵園更是看不到幾個人影。
郁芃冉快步走到付箐泠的墓前,因為身體依然虛弱,再加上走得著急,她停在那塊墓碑前的時候急促地呼出陣陣白汽。
Kenny實在擔(dān)心郁芃冉的狀態(tài),以“擔(dān)心你需要隨時補妝”為由跟著她出了門,卻沒想到她來的地方是陵園。那時驚訝大過害怕,她更想知道郁芃冉為什么會突然想來這里。
看了看墓碑上那張照片,再看了眼身邊的人,Kenny明白了什么,默默后退幾步,給郁芃冉留出空間,掏出手機給汪嶼發(fā)消息。
“我這陣子掉了很多眼淚,所以今天站在你面前的時候不會再哭了。你每次都要我堂堂正正挺直腰板面對你,現(xiàn)在我就是這么做的?!?/p>
郁芃冉的聲音也隨著她呼出的熱氣飄散在空氣中,她今天穿了一身黑,簡單又莊重,這樣一來顯得整個人都冷冽了不少。
“我不知道我要如何處理這樣的負面情緒,當(dāng)初在英國的時候我就過度深陷其中,那時我尚且知道要尋求專業(yè)人士的幫助。但是這次不一樣,我不知道我要做什么了。我已經(jīng)失敗了一次,不想再看到他因為我的失敗而痛苦?!?/p>
她還記得汪嶼落淚的樣子,脆弱又陌生,那畫面她不想再看。
“媽媽,雖然你說過不要總是覺得自己不行或者做不到,但是這次我真的要承認,我確確實實搞砸了,我把一切都搞砸了,甚至這其中還包括我自己,沒錯,我把自己也搞砸了?!?/p>
Kenny始終沉默,收到汪嶼的消息之后只是快速打了幾個字發(fā)過去,隨后繼續(xù)安靜地站在邊上等著。
她知道汪嶼擔(dān)心,在承諾自己會全程陪同郁芃冉的同時也特別跟他強調(diào)了不要再增派人手過來,因為這個時候的郁芃冉需要的是絕對的個人空間。
同為女孩子,雖然不知道郁芃冉為什么會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但是她沒來由地心疼和理解,她清楚郁芃冉需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