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六,汪嶼起了個大早,見郁芃冉還在睡,輕手輕腳地出門。
楊揚這回沒跟著他一起出去,小助理今天的任務就是在家陪著郁芃冉,因為今天或許會有新聞發(fā)布,汪嶼擔心郁芃冉會情緒失控。
站在江城第一看守所大門外,汪嶼嘆了口氣。
誰想事情變成現(xiàn)在這樣呢?喬如芳以為他想嗎?
幾個工作人員把還沒來得及刮胡子的尹聽喬帶過來,按著他坐在汪嶼面前。
才一陣子不見,汪嶼就覺得眼前的尹聽喬完全變了。如果說以前的尹聽喬是高傲輕狂,那現(xiàn)在坐在這里的尹聽喬更多的是令人不適的吊兒郎當。
“喲,汪總大駕光臨,我可真是有失遠迎。”
鎖鏈磨在地上發(fā)出令人心里發(fā)毛的難聽聲響,聽得汪嶼下意識皺眉。
“所以汪總今天突然找我是有什么事?來找我放狠話的?”
“當然不是,我只是來找你陳述幾個事實,你只需要聽著就好。”
汪嶼笑了笑,只是笑意不達眼底,臉上滿是漠然。
“你父母還在試圖買通媒體通過輿論洗清你的嫌疑,很抱歉,他們成功不了,你的罪名已經(jīng)坐實,你要在這個柵欄里待多少年都與我無關。但我希望你知道,在你蹲著的時候,我會想盡一切辦法毀掉尹氏。等你出來之后,我自然會想盡一切辦法毀掉你。原因很簡單,你毀了郁芃冉。”
尹聽喬臉上漸漸沒了表情。
“過去你跟我說過不要因為裴氏面臨危機而自責,現(xiàn)在我把這句話還給你,裴氏是否面臨危機本就與我無關,但接下來如果你的公司和你的家人遭受任何危機,我希望你自責到死,因為這都是你該得的。你對郁芃冉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我會十倍奉還。”
汪嶼輕笑,渾身殺氣。
“昨天晚上的突發(fā)新聞你應該沒看見,現(xiàn)在我告訴你。喬如芳跑到我家門口威脅我,畫面正好被記者記錄下來,再來就是,之前喬如芳在地下車庫單獨找郁芃冉的畫面也被翻出來了,所有人都看到了那段監(jiān)控視頻。尹氏的幾大股東今天明確要求喬如芳給出解釋,如果喬如芳沒有在規(guī)定時間內(nèi)拿出合理的解釋和說明,那尹氏的股東會將會在周一之前面臨解散的風險。資方撤資、股東退出、董事重組,這幾件事如果同時發(fā)生,下場是什么,想必你作為高等商學院畢業(yè)生應該很清楚。”
尹聽喬皺眉:“我媽媽動了郁芃冉?”
“如我之前所說,我現(xiàn)在要做的事情就是讓你自責。你曾經(jīng)說過郁芃冉的身體健康是你的底線,但是現(xiàn)在她因為你們母子倆已經(jīng)徹底無法回到過去的健康狀態(tài),所以接下來你們承受的每一次危機都會有我參與,我對你做的所有事都基于你對郁芃冉的傷害。”
“我媽......什么時候傷害過她?”
“喬如芳過去怎么傷害過她,你自己心里清楚,這段時間我在復盤郁芃冉曾經(jīng)學生時代的遭遇,喬如芳這個人的出鏡頻率高得讓我無法忽視。至于我說的地下車庫事件,等你出去之后可以自己問問她。喬如芳是個不擇手段的女強人,我對她的商業(yè)眼光和商業(yè)手段表示尊重,但是她對郁芃冉做的那些事,很抱歉,我會讓她知道什么叫惡有惡報。你被抓只是整件事的開端,接下來喬如芳就該進來陪她的乖兒子了。”
尹聽喬拍桌而起,聲嘶力竭:“汪嶼你跟我說實話,我媽到底怎么動郁芃冉了!你說實話!”
會客室里并沒有其他人,所以尹聽喬在這狹小的空間里震出了回聲。
“在你把那些照片快遞給冉冉之后,喬如芳單獨約見了她,在車庫里給了她一耳光。如果喬如芳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你的話,我傾向于認為你也是被喬如芳算計的一部分。”
說這件事的時候,汪嶼的心里甚至在滴血。
他當時就猜郁芃冉突然在衛(wèi)生間里選擇了斷是事出有因,但之前一直沒想到壓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可能是喬如芳。在產(chǎn)生這種想法之后,除了憤怒,他只覺得心疼。
這家人毀了冉冉,把那個健康活潑的冉冉徹底葬送在了地下車庫。
“你說什么?”
汪嶼輕笑,這回滿是輕蔑:“原來你真的不知道。”
“我媽媽在我之后去找過郁芃冉?”尹聽喬這回是真的懵了。“我們說好了這件事由我自己處理的,她應該不會單獨找她才對......為什么?冉冉在那之后有什么反應?”
汪嶼不愿再說,徑直起身。
“汪嶼!”
被點名的人垂眸看著眼前的尹聽喬,沉默兩秒,雙手撐在桌上,以一種極具壓迫性的語氣輕聲開口:“冉冉過去在英國的遭遇你不會不知道,她好不容易才走出來,被你和喬如芳一巴掌打回去了。我剛剛跟你說了,你們徹底毀了郁芃冉,她承受的所有痛苦我會十倍奉還給你們。”
踩著尹聽喬的捶桌聲,汪嶼大步向外。
*
回到家已經(jīng)是吃午飯的點,汪嶼進門就看見媽媽坐在餐桌邊安安靜靜地看書,楊揚端著pad翻看裴氏的項目報告,郁芃冉則垂著腦袋站在廚房里做飯。
他只沖著媽媽點了點頭就當打過招呼,把外套隨手搭在椅背上,全然不顧媽媽那句“你怎么總喜歡把衣服丟在餐桌邊,就跟小孩子一樣”嘮叨,笑著走進廚房,從身后圈住郁芃冉的腰,腦袋自然地搭在她的肩膀上。
她在專注地處理那些黑虎蝦。
“你身上很冷。”郁芃冉頭也沒抬。“還有股奇怪的味道。”
汪嶼親親她的側臉:“剛去了一個你不喜歡的地方,還沒來得及換衣服,對不起。”
“你去見誰了?”
“是你現(xiàn)在不想聽到名字的人。”
郁芃冉頓了頓,旋即恢復正常:“我不是不想聽到他的名字,我是想要他消失。”
“我知道,所以我才早早離開了,沒告訴你這件事就是怕你不開心。我來處理吧,你去等著吃飯就好了。現(xiàn)在還困不困?昨天睡得很早,晚上有沒有做噩夢?今天還想不想喝洛神玫瑰茶?”
郁芃冉?jīng)]有放手,依舊在麻利地處理蝦線,只是說話的語氣更加淡然:“你是不是一直都很想知道那天尹聽喬跟我說了什么?”
這回頓住的是汪嶼。
“那天你帶我去4S店修車,我通過那個修車行老板得知當初尹聽喬派人開了裴皓誠的車去改裝剎車片,再來就是我出車禍那天是因為一只小貓躥出人行道,然后我想起了粒粒,進而得知粒粒喪命極大概率也是因為尹聽喬。所以那天我去找他了,我想要個答案。”
汪嶼沉默了,同時也相當震驚。
他原本都快忘記那場車禍了,經(jīng)過她這么一提才想起來。原來除了粒粒的事情之外,裴皓誠的車禍也和尹聽喬直接相關?可是當時那輛車上還坐著郁芃冉啊,尹聽喬不是很關心她的安危嗎,怎么會做出必然連帶傷害她的事?
車禍應該還有蹊蹺。
“然后他說裴頌騏應該早就計劃著要對裴家下手了,但是因為沒有找到合適的棋子。正好裴皓誠離世,裴家把你推了出來,你就成為了裴頌騏的棋子首選。”
“憑尹家和裴家斗了這么多年,尹聽喬知道裴頌騏的存在也不是什么難事。我找裴頌騏實屬臨時起意,你不要受他的影響,我在調(diào)查裴家的事情之前確實不知道還有裴頌騏這號人物的存在,早就被他盯上實屬無稽之談,這點你可以向我媽媽求證。裴頌騏或許確實是想整垮裴家,但是在那之前,我并沒有為他所用,我很清楚我的目的和訴求。”
“你的目的和訴求是什么?”
“是你。”
郁芃冉霎時怔愣。
“之前很多事沒告訴也是怕你會想多,更擔心你會被牽連進來。我在裴氏沒有實權,能處理大小事務只是因為我位居高層而已,我很清楚自己的位置,所以我才想往上爬一步,這樣至少我在工作的時候不會那么施展不開手腳,我一直都想把裴氏和裴家徹底撇開。不讓你參與是因為不想把你牽扯進來,這是我和裴家的博弈,我不想你被波及。那時你也才拿回BeforeDawn不久,腳跟還沒站穩(wěn),我不能讓你冒險。”
“你可以告訴我的。”
“我知道。”汪嶼好聲好氣地解釋。“但是我不想你在剛接管自己公司的時候就一下子承受那么多事情,你需要慢慢上道。再來就是,如果你插手裴氏的事情,媒體會戴上有色眼鏡看你,我不想這樣。”
她只是簡單應了一聲,旋即繼續(xù)垂頭忙碌。
“我找了個心理醫(yī)生,是個很厲害的大姐,你想不想和她聊聊?我可以跟她約時間,到時候讓她來家里找你聊。”
郁芃冉?jīng)]說話,但明顯比一開始放松了很多。汪嶼權當是積極信號,心慢慢落回原地。
“另外,裴頌騏這幾天應該會來市區(qū)一趟,他要處理裴氏的一些工作,我和他到時候應該會一塊吃個飯。你要不要見他?”
“我和他沒有關系,見與不見都沒有任何意義。”郁芃冉垂眸,原本語氣很是淡漠,但又一下子軟下來,像是在乞求。“我不想出門。”
“好,都聽你的,不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