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嶼就這樣失去了和郁芃冉的聯系，除了通過媽媽得知她平安到達以及通過裴頌騏得知她已經開始接受治療之外，再無其他任何消息。

裴頌驊似乎在鐵柵欄里犯了病，進去那天就不斷地口吐白沫，隨即就被警方送去醫院看管了，現在勉強恢復了些，但這依然消除不了汪嶼得知他那天在機場的所作所為之后的憤怒，所以這段時間汪嶼都在和裴頌騏計劃著再做點什么。

放春節假期那天，汪嶼和楊揚返回英國。

他心里始終懷著僥幸，以為這次回家或許能見到郁芃冉，但在被媽媽接回家的路上就被告知這段時間郁芃冉正在接受封閉治療所以最好誰都不見，只能默默藏起了自己的那點小心思。

汪洋知道兒子惦記，也沒說什么，回家之后就從書房里翻出了那些信封交給他。

“這是什么？”

“冉冉會在接受治療的過程中不定期給我寫信，但是我知道這些信件大多是寫給你的，我就都沒拆。本想快遞給你或者拍給你，但我擔心快遞弄丟，也想讓你親手拆開它們，就留到了現在。”

汪嶼愣了，隨后接過媽媽遞來的美工刀，邊小心翼翼地拆信封邊繼續提問。

“BeforeDawn被她帶來了這里，現在工作還正常嗎？”

汪洋笑著反問：“小島，你是管理裴氏的人，你問我BeforeDawn是否正常運轉？”

汪嶼跟著笑。

也是。

BeforeDawn現階段沒有和YW的直接來往，如果有，他肯定會知道。BeforeDawn在國內的業務依然如火如荼地進行，并且還擴大了員工規模，晉升至公司高層的那些人據說都由股東會和董事會親自把關，所以勢必有郁芃冉本人參與其中，這也說明現在郁芃冉依然在參與公司事務。并且據他所知，現在BeforeDawn在英國的項目也進行得非常順利，完成了工作交接之后，這邊的工作更是直接上了一個臺階。這會兒正好有總裁親自坐鎮，大家的效率也高了不少。

豈止是“正常運轉”，說“良好運轉”才對。

每個信封都細心地用了印有BeforeDawn公司logo的火漆印章封口，拆起來也不是特別費力，但汪嶼不想破壞郁芃冉的巧思，尤其耐心地把火漆印章一點一點撬開，這才順利取出信封里的東西。

并不是嚴格意義上的信件，而是一些手稿。內容不一，基本上都是摘抄的詩歌，偶爾也有一些他過去沒讀過的浪漫主義風格的文段。

汪嶼原本盤腿坐在地毯上，看到那些陌生的文段的時候還有些好奇，起身去拿了pad過來查閱，卻發現網上也沒有相關作品，轉念一想，心霎時放了下來，笑著翻閱完了這些信件，小心翼翼地裝了回去。

她之前在國內完成的那本作品已經出版了，風格是很正統的浪漫主義，行文時運用了大量的華麗辭藻和瑰麗想象，雖然和之前的寫作風格不太相同，但這本廣受好評，還有不少粉絲在社交網絡上求著加售特簽版。郁芃冉在交稿之后和編輯如實說明了自己的身體狀況，編輯也表示理解，對于粉絲的訴求只能選擇委婉回絕。

汪嶼托人拿到了初版，這次回英國也隨身帶著，在飛機上讀完了整本，現在看到這些信件，大概也猜到她現在在構思新作品，心情大好。

這是尤其積極的信號。

之前他們有約定，他不會主動聯系她，所以他們兩個之間的最新聊天記錄還是她當初降落之后給他報平安，從那之后就再也沒有任何消息往來。中途他也不是沒想過問問她近況，但想起自己不能成為她康復路上的消極因素，還是忍住了。

*

晚上吃飯，汪嶼叫上了楊揚一家人，大家就這么熱熱鬧鬧地湊在一桌邊嘮嗑。

楊揚這次總算勸得奶奶跟他一塊去了英國——當然這其中也少不了汪嶼的推波助瀾，現在難得團圓，自然熱鬧得不行。

汪嶼和楊揚都不會對自己的家人隱瞞工作情況，所以長輩們都很清楚現在裴氏那邊依然暗流涌動，吃飯的時候還是免不了擔心詢問。

“不是說裴頌騏即將接管裴氏嗎，怎么現在還是需要你們來做大部分工作？”

“裴頌驊那次在機場攪亂秩序被帶走了，裴耀宗覺得面子上掛不住，立刻就找人把他保出來了。現在的情況就是裴家極力保裴頌驊一個人，裴頌騏反而成了眼中釘。梁霜和裴家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利益之間千絲萬縷扯不清，所以自然會站在裴家那邊。裴頌騏雖然能力很強，但是現在也要等待時機，以防裴頌驊突然反咬一口。”

“可是裴頌騏一直隱居深山古剎，應該不會有什么把柄在裴家吧？”

“這你就錯了，裴頌騏最大的把柄一直都在裴家手上，他們只要拿捏住了裴頌騏過去為了付箐泠和裴頌驕不惜和裴家反目成仇的事情，媒體就會轉過頭來找郁芃冉的麻煩。裴頌騏目前最在乎的人是郁芃冉，冉冉在徹底康復之前，他會為了保護冉冉和裴家達成短暫的和平。再來就是，冉冉之后如果不再回國都還好，但只要回去，裴家或許就會盯上她，那裴頌騏勢必要做點什么，到時候就不是我們能控制的事情了。”

長輩們紛紛沉默。

大家都知道現在郁芃冉是最不穩定卻又最穩定的因素，所以很多事情無法在她的基礎上展開。

“最近我和Watson的工作其實和之前沒有差別，只是現在要更加小心謹慎。裴家知道我們和裴頌騏是一伙的，而我們現在又掌控著裴氏，其實對裴家是不利的，但保不準他們會突然狗急跳墻。梁霜本來要進去的，裴家為了利益也還是把她保下來了，這將會是個無底洞。”

大家不約而同地點頭表示認可。

*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汪嶼在當地時間零點收到了幾條消息。

【新年快樂】

【提前情人節快樂】

【應該沒有遲到吧】

雖然只有簡單幾個字，但這條消息被自動置頂。

那時汪嶼正好沒睡，就這樣愣愣地盯著這條消息翻來覆去看了好多遍，從一開始的震驚慢慢轉變為極度的興奮和喜悅，再到最終重新冷靜下來。

她在傳達積極的訊息。

他不知道要不要回復，兀自糾結的時候，對方又發來了一個句號和一個問號。

汪嶼被勾得心癢癢，還是沒忍住，快速打字回復。

【新年快樂】

【情人節祝福要當天送才有用】

他本想再回一句“我很想你”，卻在把這四個字打出來的時候收住了。

對方回了個氣鼓鼓的表情包，緊接著是一句“我睡覺了”，之后就沒再發消息來。

嚴格來說，他們只聊了一個半來回，但汪嶼覺得很幸福。

他們之間有段時間沒見到了，起初他也覺得日子難熬，每天都像是在數著時間過日子，但越到后面反而越平靜，現在收到她的消息，他覺得這段時間的等待都是有意義的。

他已經看到了過去的影子，只要再等等，那個健康活潑的郁芃冉就回重新回到他身邊。

*

汪嶼在倫敦過完年準備回國繼續忙裴氏的事情，原本已經不抱希望，但是在準備離開那天還是下意識打開了置頂聊天框，思忖半晌，又重新收起手機。

不應該。

現在應該耐心等待才是，不能讓她分心做別的。

所以最后他還是帶著楊揚去了機場準備回程，過了安檢之后，不知道怎么的，下意識轉過身，隨后愣在原地。

他注意到不遠處的人群中有個穿著一襲黑衣的人一直盯著他這個方向，那人戴了墨鏡和口罩，加長款風衣把她整個人都裹得嚴嚴實實。

但他知道那個人是誰。

楊揚察覺老板頓住，也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卻只看見那人沖著他們兩個揮了揮手，隨后轉身離開。

汪嶼的心跳差點停拍，一時間也顧不得什么應該不應該的問題，下意識喊了一句：“冉冉！”

在周圍人的視線都好奇地投過來的時候，那人卻沒有回頭，也沒有停下腳步，離開的背影瀟灑得像是完全沒聽見他的聲音。

楊揚愣了：“那是郁芃冉？”

“我確定是她。”

小助理急急忙忙拽住準備奔出安檢口的汪嶼，驚訝的同時也覺得無奈：“頭兒，你冷靜一點。就算那真的是郁芃冉，你這會兒也不應該跑到她面前去，她在接受治療，你追過去反而會影響她，冷靜下來。她能來送你證明她想讓你放心，不是想讓你放棄航班追出去找她，你在這演韓劇呢？”

汪嶼霎時回過神，理智回籠之后也覺得剛剛喊她實屬不妥，暗自懊悔一陣，還是轉身繼續往登機口的方向去。

在他登機前，手機彈出一條新消息。

【一路順風】

汪嶼能確定自己當時沒看錯，但那瞬間還是紅了眼眶。想來想去，這回還是把那四個字發出去了。

【我很想你】

他好想看看她，就算隔著遠遠的距離也可以，哪怕像剛才那樣也行。

對面保持“正在輸入中”的狀態很久，汪嶼也就這樣吊著一顆心上了飛機，在起飛前，空姐要求各位乘客系好安全帶，汪嶼不放心地看了眼手機。

她發了新消息來。

【等你】

那瞬間，他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快得像是被裝了一臺馬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