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當時鼻尖濃烈的血腥味，也難怪山神大人要將她的眼睛遮住，是怕她被嚇到嗎？

玉商商心中暖暖的，正想重新回到床上，突然聽到隔壁傳來了開門的聲音。

這么晚了山神大人出門做什么？

她猶豫了一會兒，將門打開一條縫，偷偷從門縫里往外瞄。

庭院里，姜欽川一身青衫披著月光在桌邊坐下，月華如水染得他發絲多了幾抹銀白，消瘦的背影看著幾分寂寥。

他揮揮衣袖，桌上便多了幾盤果子，玉商商正好奇他放果子做什么，卻聽到他開口：“這么晚了還不睡，躲那兒做什么？”

好半天玉商商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自己，她尷尬地撓撓頭，邁著小步子挪到他身邊規規矩矩地站著。

他手執白玉杯，素日冠好的發髻散了，一頭長發柔順地垂著，不似平常那般有疏離感，反而是多了幾分平易近人和柔和。

“我起來喝水，聽到外面有動靜，所以出來看看。”玉商商比劃著為自己解釋，一時之間也忘了他能不能看得懂自己的手勢。

姜欽川的視線在她身上停頓了片刻，緩緩移開，“明天再跟我去一趟。”

去看今天出事的那一家嗎？玉商商突然有些緊張，咽了口口水。

“知道是什么事情了？”看她的表情似乎有些害怕。“現在后悔還來得及，處理完這件事我就去其他地方處理別的事情了。”

一聽他要走，玉商商急了，連忙打手勢表示自己愿意跟他一起去。

姜欽川沒有看她，而是盯著桌上的果子出神。

這些都是那個小家伙喜歡吃的，若是它在肯定要高興地蹭他衣角，然后眼巴巴地看著他，等他投喂。

“曾經我也是人類。”很久了，久到他記不清自己已經做了多久的山神。“我認識過一個很有趣的小家伙，眼睛和你很像。”

太久太久了，他已經沒有辦法像人類一樣擁有多余的感情，記憶也在慢慢減退。

姜欽川扭頭看向玉商商，她的眸子因為困意看起來有些濕漉漉的，干凈又純粹。

他終于知道最初的熟悉感從何而來，她這雙眸子像極了曾經自己養的那只小鹿。

山神大人曾經是人類？看著不食人間煙火的神明，玉商商心里翻起了驚濤駭浪。

而他卻只是自顧自地說話，“可惜那時候我沒有足夠的能力保護它，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被滅族，最后它也死在我懷里，被人拖走剝了皮做衣裳。”

他的聲音很平靜，卻能讓人感覺到悲寂，“現在我成了山神，看似高高在上，可還是沒有辦法將受我庇護的子民保護在我的羽翼之下。”

玉商商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只能努力的回憶以前娘親是怎么哄自己的，然后壯著膽子去拍拍他的背。

“去睡吧，明天我們得早起。”沒有過多久姜欽川就站了起來，一如剛來的時候一般沖著桌子揮了下衣袖，果子便連同果盤一起瞬間消散，玉商商好像還能聞到果肉的香味。

——

第二天他們再到昨天那戶人家，外面已經圍了不少人，外面的幾個嬸子在討論著什么。

玉商商稍微靠近一點，才聽清她們說的是什么。

“哎喲，老陳這一家子真的是造孽啊！”

“可不是？我聽說，老陳的尸體啊，好像是被什么野獸撓花了，到死都沒閉上眼睛呢！”

“你可別嚇我！”聽到這事兒誰能不怕？這好端端的一家子說沒就沒了，十幾條人命吶！

其中一個嬸子神秘兮兮地對另外幾個人招了招手，幾人湊到一起，她才小聲說道：“你們說，這老陳家，是不是殺生太多，才遭了報應？”

從她們的交談中玉商商才知道，原來這戶人家的男主人是獵戶，昨天晚上有人上門來購買皮毛才發現這一家子全死了。

這種兇殺案影響可謂不大，聽說鎮上都派了人手過來探查。

玉商商悄悄伸出小手扯了扯姜欽川寬大的袖口，在他看過來的時候伸手將自己的嘴巴往兩邊拉，又翻了個白眼做鬼臉。

這一次姜欽川立刻就懂她的意思了。

“不是鬼，是妖物，具體是什么我還不清楚，得查。”他甚至還有預感，這次出事的恐怕不止是這一家，那東西很可能還會動手。

尋常的妖物怨氣可不會這么重。

他們繼續往前走，不知道是從哪一家起，房子逐漸從前面的大宅子變成了平矮破舊的小木房。

這是昨日姜欽川和穆于林交談時穆于林告訴他的。

山腳下的鎮子素有“南貧北庶”的說法，越是往南走房屋就越破舊。

姜欽川敲響了最南邊那戶人家的大門，這一戶人前一刻還在里頭交談著，在聽到敲門聲之后里面的交談聲便戛然而止了。

但是許久都沒有人來開門。

想來是因為鎮上發生了駭人聽聞的滅門案，這家也被嚇得不輕。

過了一會兒，姜欽川再次敲了敲門，并問了一聲：“有沒有人在？”

大門在好一會兒之后才被打開，開門的是個老太太，佝僂著身子行動似乎有些不便，見到他們松了一口氣，“你們有什么事嗎？”

姜欽川沒有回答，而是將目光轉向了玉商商。

起初玉商商還有些懵，可在老人詢問的目光之下她很快反應過來，從小兜兜里面掏出早上山神大人送她的筆和小本本，寫了幾個字：奶奶，我可以喝口水嗎？

歪歪扭扭的字，幾乎看不出來是寫的什么，老太太也似乎不識字，看著他們的神色還有些警惕，

姜欽川無奈地接過本子，看了半天才將她寫的東西念出來。

“想喝水啊，你們先進來吧。”小姑娘目光澄澈，又長得軟萌，老太太自然不會開口拒絕，慢慢給他們讓出來一條路。

她的左腿有些跛，走路晃晃蕩蕩，好像下一步便會摔倒一樣，玉商商下意識就要去扶她。

老太太拒絕了，滿是褶子的老臉上擠出來一個慈愛的笑容，“乖囡囡，奶奶這腿都習慣了，你和你哥哥坐著休息一會兒，奶奶去給你倒茶。”

這邊的屋子不似陳家那么大，進了大門就能看到堂屋，屋里的東西在外頭就一覽無余，房子和老太太一樣都已經上了年紀，近看更加破舊了。

院子里有幾只雞，被生人嚇著擠在一邊“咯咯”地叫。最左邊是摞好的一堆柴火，都快有院墻高了。

院子里只有一個小椅子，旁邊放著一個小木桶，桶里面都是山楂，看樣子剛剛老太太應該是在清洗這些山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