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讓我看看你原來的樣子嗎？”

老頭兒有些猶豫，搖了搖頭。

妖物的模樣都是根據(jù)自己的愿望化成的，一旦變成了人類，一輩子都只能是那個人類。

他是從怨念中生出來的妖，又何嘗不是從她的愿望中生出來的妖？知道她在日日夜夜盼望著丈夫回來，他想都沒想就已經(jīng)變成了那個男人的樣子，不用妖術(shù)拘束自己的面貌，陪著她一起變老。

“是嗎……那還真是遺憾……”老太太把頭輕輕靠在他身上。“他們來找你，是要帶你走了嗎？”

“他們”自然是指的玉商商他們。

“你都知道了？”

老太太點點頭，其實他們第一次來的時候她就知道了，才出了命案他們便過來了，穿著那么好，會缺那口水喝？

不過她喜歡玉商商也是真的，夏夏要是還活著，應該是同她差不多年紀的。

“不要再殺人了，為那些人犯下殺孽，背上業(yè)障，不值得。”

老頭兒沉默了一會兒，回答道：“好。”

——

胡暢失魂落魄地回到家，破破爛爛的屋子里冷冷清清，一個人都沒有。

他心里一陣后悔。

在床邊拄著木棍站了好半天，他一瘸一拐地走到院子里打開門準備去山上看看。

手還沒有碰到門，門便自己開了。

老頭兒和老太太一前一后走回來，看到胡暢沒有絲毫意外。

但是老太太沒有理他，自顧自地進了屋子，一邊走一邊很高興地和老頭兒聊天。

她這個樣子，胡暢很久都沒有看到過了。

“娘……”胡暢輕輕伸手拉住她的衣角，“我知道錯了，娘。”

老太太回過頭，將衣角上的手扯下來，對他道：“你該道歉的不是我，而是你爹。”

到了現(xiàn)在，她還稱狼妖是胡暢的爹。

“我……”

“我不知道你為什么認為你的腿和他有關(guān)系，也不知道你為什么這么仇視他。但是如果沒有他，你想想你是怎么長大的。”

一個沒了丈夫的女人自己帶孩子只會更加艱苦，更何況他雖然是妖，對胡暢卻不差，幾乎是有求必應。

胡暢說不出話來。

狼妖來家中沒多久他就知道他不是人類了，但是那會兒他一點都不怕。

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知道了許多關(guān)于妖物的事情，便逐漸疏遠了這個名義上的父親。

直到夏夏出事的那一天，胡暢才知道，娘其實知道家里的那個爹不是真正的爹，而那個妖物本來應該可以救夏夏的，但他沒有救。對于妖物的疏遠也就逐漸變成了恨。

在自己的腿出事之后，恨意更大了。

他抿著嘴半天不說話，那句道歉怎么都不肯說出來。

“玉芳，算了，不要和孩子計較了，時間不早了，該歇息了。”

胡暢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進了屋子，道歉最終沒有說出口。

第二天早上醒來，沒有聞到飯菜的香味。胡暢心中奇怪，拄著木棍走到堂屋門口，發(fā)現(xiàn)老太太正一個人在屋檐下坐著，雙手搭在膝蓋上，癡癡地望著門口。

老頭兒不見了。

“娘……”胡暢心里想到了什么，但又不確定。“爹是不是出去打山楂了？”

老太太回頭瞥他一眼，又扭過頭重新看向門口，淡淡道：“錢在桌上，他留給你重新建房子取媳婦兒的，還有你腿上的藥，新的，拿走吧。等你新房子建好了，自己重新組建家庭去吧。”

胡暢心里不是滋味，娘這是要趕他走了？

“娘，我以后也會想法子養(yǎng)你的，你年紀大了，一個人住……”萬一出了什么事就不好了。后面那句話他沒有說出來，老太太堅持著搖頭，對他的態(tài)度十分冷漠：“你走吧。”

——

玉商商正修煉，突然聽到外頭有人通報：“姜公子，外面有只妖物說要找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我們抓住了。”

想也沒想她便整理好衣裳，跟著姜欽川一起去看看。

狼妖被十幾個弟子團團圍住，手腳都被天地之氣縛住了。

它也沒想掙扎，靜靜地站著，等玉商商他們來。

“松開吧。”姜欽川平靜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他一身青衫，踏著輕粉海棠花瓣而來，俊美的容顏透著淡淡的冷意，暗綠色的瞳眸沒有半分驚訝。“準備好了？”

狼妖點點頭。

“那便開始吧。”姜欽川聞言也不多問，伸出手在它心窩處輕輕一點。

他的手掌心憑空涌出白色的霧氣，在骨節(jié)分明的大手上環(huán)繞，順著他纖長的手紙鉆進狼妖的心口。頓時狼妖便發(fā)出來一聲痛苦的慘叫聲。

這會兒正是人少的時候，偶爾有一兩個停下來駐足觀望，看到姜欽川的動作，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狼妖的身子逐漸開始抽搐，尖尖的牙從嘴中露出來，嘴角不住地出白沫，還翻起了白眼。

姜欽川化指為掌一掌拍下去，抽搐的身子驟然停了下來。玉商商看到他從狼妖巨大的身體里扯出來一個小小的透明體，像是只小狗。

看他淡然地凌空一畫，不知道是不是玉商商的錯覺，空氣像是被他分開了一樣，他將那只小狗扔了進去。

狼妖的身體逐漸風化消失，只剩下一截小小的白骨。

玉商商撿起白骨，回去小心翼翼地包好，準備過幾天下山去送給老太太。

宗派大會的個人比試還在進行，玉商商坐在林霜雪旁邊觀看的時候，只覺得這兩天好像是在做夢一樣。

臺上恰好是白思螢同別人比試，在她發(fā)呆的時候剛好將對手擊下臺。

“本場比試結(jié)束！獲勝方——念清宗弟子白思螢！”

在結(jié)果宣布出來之后，白思螢突然往玉商商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沖她挑釁似的笑了笑。

“等一下，我要挑戰(zhàn)。”

在個人比試結(jié)束后，獲勝方和惜敗方都可以挑人再次挑戰(zhàn)，獲勝方?jīng)]有任何獎勵，但惜敗方若是贏了便能多一次晉級的機會——當然，只能挑戰(zhàn)同樣已經(jīng)晉級的，并且已經(jīng)獲勝的弟子。

白思螢的聲音足夠的大，運用天地之氣之后更是在場的所有人都能聽到：“我要挑戰(zhàn)宗主門下弟子——玉商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