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在睡夢中突然感覺自己飛了起來。
迷迷糊糊間它似乎聽到了玉商商的聲音。
小姑娘奶糯的聲音中帶著些許威嚴,夾雜著天地之力一起傳進小玉耳中。
“閉著眼,不要睜開,想想你的家鄉。”
家鄉……小玉閉著眼,想起了自己還是幼鳥時的時光。
郁郁蔥蔥的古木參天而立,正午十分,叢林里也只有稀稀疏疏的金色碎影投進來。
再大些的時候,她和兄弟姐妹一起在樹林里嬉戲打鬧,尋找食物。
清脆悅耳的鳥鳴遍布一整片蒼翠。
小玉閉著眼,那些高歌聲就圍繞在她身邊。
它聽到了父親和母親的聲音。
玉商商看不到它那邊見到了什么,只能感覺到它已經到了它的家鄉,于是提醒它可以睜開眼睛了。
小玉歡喜雀躍地睜開了眼睛——
入目的卻是滿目瘡痍。
記憶中的參天樹林沒有了,溪流干涸了,溫暖的巢穴更是不知道去了哪里。
“父親!母親!”
“大哥!姐姐!”
“你們在哪兒啊……”
孤鳥圍繞著這片廢墟盤旋,嘶鳴聲在上空回蕩;它的尾翼如火,卻點不燃這片沉寂的夜色。
光禿禿的樹樁整整齊齊,像是在控訴著外來者的罪行。
這里除了它,再沒有任何生命。
月光穿透云層,留下一地潔白。
小姑娘手握一根火紅的羽毛,額頭上滲出一層細汗。
如果此時有人,肯定要被嚇一跳——她寬大的睡裙之下,一雙干凈的小腳丫子竟然是微微浮空的;沾染了一身的月色,墨色長發看起來有幾分銀白,無風自動。
玉商商微微蹙著眉。
就在剛剛一瞬間,她感知不到小玉的存在了。
手里的羽毛像是回應她一般,猛地竄起火舌,只一個呼吸的功夫,就化為了灰燼。
玉商商怔怔地看著手中的那一捧灰,熾熱的溫度似乎還殘留在她手心——那是靈魂的溫度。
漆黑的眸子里浮現出幾分無措。
媒介物化為灰燼,代表著主人的隕落。
難道小玉……
一夜未眠,玉商商第二天一大早就打著想和夏思思一起去學校的借口去了夏家,連早飯都沒吃。
郁淺黛只當她是交了新朋友太開心,也就由著她去了——反正班上是包早餐的,沒有吃早餐的小朋友會由班主任帶著去吃早餐。
玉商商到的時候夏思思還在洗漱。
夏媽媽特意讓人多準備了一份早餐,看著兩個孩子都在吃早餐了,她便起身去拿了果子喂鸚鵡。
玉商商心里惴惴不安,也沒了吃早飯的心思,小手握著勺子心不在焉攪動著杯中溫熱的牛奶。
等到夏媽媽喂完鸚鵡下來,她的東西還沒吃完。
“怎么了商商,是不是不舒服?還是不喜歡吃這個?”夏媽媽關心地問道。
玉商商糾結了一番,還是說出了實話:“阿姨,我想去看看小玉,可以嗎?”
夏媽媽一愣,小姑娘大早上的來他們里原來是為了看小玉啊。
她哭笑不得,“當然可以,不過早餐得先吃完哦!”
玉商商十分乖巧地點了點頭,大口大口將桌上的吐司吃掉了。
小玉依舊待在昨天的地方,倚在樹枝上小憩,聽到腳步聲,它睜開了眼。
紅光在它的眼中一閃而過。
比起昨天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今天它的狀態明顯要好很多,只是原本能感知到動物情緒的玉商商卻突然發現,自己好像沒辦法感知到它的情緒了。
就好像——面前的這個,并不是動物一樣。
可是小玉又確確實實站在這兒,也沒有妖化的跡象。
難道是她想多了?
玉商商還想再看看,但耳邊已經響起了夏媽媽的聲音,“好了好了,不早了,喜歡小玉的話歡迎商商小朋友經常來我們家玩哦,只是現在,你們得去上學了。”
兩個小朋友被夏媽媽親自開車送到了學校,玉商商關好了車門,發現小同桌也剛好從旁邊的車上下來。
“龔秦煜。”玉商商朝他揮了揮爪子。
小少年看到她愣了一下,然后木著臉僵硬地點了點頭。
“商商。”夏思思扯了扯她的袖子,煞有介事地說道:“你最好不要跟他玩,他們家可復雜了,還有私生子。”
玉商商小朋友頭一次聽到私生子這個詞,好奇地睜大了眼睛,“私生子是什么東西?”
夏思思撓了撓頭,有些為難,“我也不知道,反正不是什么好東西。”
龔玉煜看到兩個小姑娘湊在一起不知道說了什么,然后玉商商還點了點頭。
就在他思索她們說了什么的時候,身后傳來了青澀的少年音:“讓開。”
龔墨遠站在他身后,面無表情。
他的余光已經看到了玉商商,他并不希望玉商商看到自己從這個車上下來。
甚至……也不希望那個小姑娘知道自己是龔家人。
——
夏家的鸚鵡房中,在玉商商離開之后,小玉抖了抖翅膀,身上火紅的羽毛越發耀眼。
它看著地看著空蕩蕩的一片空間,眼睛中蒙著一層灰白色的死霧,隨后口吐人言:“我都按你說的做了,現在可以告訴我我家人在哪里了嗎。”
空間一陣扭曲,泛起水波紋,最后形成了一個半透明的人臉。
“急什么?我既然能保你肉身不腐,肯定也能幫你找到你的家人……和仇人。”
“我要你再做一件事……”
小玉的眼中浮現出幾分猶豫,但它還是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