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一跟著那個守墓人,發現他并沒有直接離開,而是順路去了“于富強”的墓碑前拜了拜。
他的原話是這樣的:“哥,今天墓地來了兩個不像好人的怪人,他們是來祭拜陶克榮華先生的。這么晚了來祭拜不是很奇怪嗎?反正我是不敢在這里待了,如果他們在登記簿上看見你的照片,肯定會嚇一跳。如果沒看見也沒關系,他們會找到陶克先生這里,看見旁邊你的墓碑,也會嚇得屁滾尿流吧哈哈——”
手機突然響了。
他接起電話,因為風大,開了免提:“喂,老婆——”
女聲很潑辣:“于富貴你不要家是不是?死在墓地了是不是?”
他有些生氣,忍住了:“知道了知道了,就是和弟弟念叨兩句,我們阿強才走不久——”
“你還提那個死人?!”
“好我不說了,你跟孩子先吃,我這就回來了!”
電話掛斷。
他對著墓碑磕三個頭:“哥,對不起啊,我當時也是逼不得已。雖然嫂子這么些年一直對我有惡意,但我還是會好好幫你照顧他們母子倆的。哥,我走了。”
墓碑上的名字是“于富強”沒錯,守墓人稱墓中人為“哥”,但在和自己的妻子說話時卻稱墓中人為“弟”,加上他的措辭,一切就解釋得通了。
“弟弟殺了哥哥,又因為和哥哥長得一樣冒充哥哥?”陸玖問。
“我想是這樣。”時一掀開窗簾邊角,看了眼外頭的月亮。
“殺人肯定有原因吧?”向深猜:“對嫂子懷恨在心?”
眾人點頭,覺得言之有理。
時一沒有表態,靠在窗前點了根煙。
陸玖卻忽然說:“難道重點不是在墓地上嗎?”
時一看了他一眼。
陸玖順了一下思路:“守墓人說這里每平方按百萬起拍,他是半年前過來工作的,和哥哥的死期差不多撞上。能來當守墓人,想必家里條件不算好,怎么也買不起墓地吧。”
況且,半年前……
真正的于富貴死在5月份,怎么想都覺得和廢棄公路有關系,加油站的便利超市日歷就翻在5月。
一夜過去。
次日天亮,他們從墓地出發。
臨行之前,他們去了陶克榮華墓碑前看了一眼。
祭品還在,鮮花里白色卡片的地址填的是:陶克公館。
地圖上有一個公館的坐標。
向深搜了一遍,呵了聲:“難怪地圖里找不到古堡,網友說,前不久改了名就叫做公館。”
陸玖低頭看手機,放大地圖。
公館距此11.4km,恐怕要走上3個小時左右。
他抬頭望天,凌晨時候就開始烏云滾滾,空氣悶躁,早晨的霧不像昨天那么濃,看著像要下雨。
“我們一群人就這么過去會不會太扎眼?”陸玖問道。
“分開走。”
時一不巧正考慮這個問題,對向深說:“你和尋景是導演和演員,或者助理和演員,就說過來避雨,順便等劇組開工。”
然后看向徐立和張樂樂:“你們過來掃墓,但車子壞了。”
最后看向陸玖:“你和我一起,先過去探個底。”
眾人沒有意見。
陸玖也沒有意見。
他坐上摩托車后座,自然而然摟住前面人:“我們什么關系?”
時一戴上頭盔:“你想什么關系就什么關系。”
陸玖:“爸爸和兒子也可以?”
時一戴頭盔的動作頓住,感受身后那人忍笑時胸口的顫動:“只要你能喊得出口。”
陸玖:“……”
.
暗沉的天空偶爾轟隆響著,陸玖臉貼在男人后背,狂風吹得眼睛都睜不開,他扯著嗓門喊:“你沒發現車子在飄嗎?騎快點!”
遠處已經能看見綠植之間的瓦舍頂端,時一騰出手,扶了一下腰上的胳膊,轟了油門。
三分鐘不到,摩托就停了。
陸玖頭發群魔亂舞,捋了一把臉,看向眼前的建筑。
這是一棟很壯觀的古堡。
外表混合了歐式元素,正門旁邊立著一塊很氣派的石碑,上面纂刻四個字:陶克公館。
時一拎著頭盔摁了兩下門鈴。
不多時出來一個年輕女子,著裝像傭人。
她只把門開了掌寬的縫,很是警惕:“兩位是?”
“你好!”陸玖露出大男孩般的陽光笑容,說:“我前幾天離家出走不小心迷路了,直到今天我哥哥才找到我。我們本想回家,但又變天了。風這么大,聽說等等還有暴雨冰雹,距城里還遠,我家更遠,路上實在不怎么好騎,請問能不能借宿一晚?”
時一眼珠微動,目光落在他微微泛紅的耳尖,不知是風吹冷的,還是說謊并發癥。
女傭望向他們身后的摩托,防備仍在,神色為難:“這……”
悶雷響徹了滾滾云霄,陸玖有些害怕,可憐勁兒出來:“求求你,我哥哥到現在還生我氣呢。”
時一:“……”
女傭其實已經瞟時一幾眼了。
如果這個弟弟是陽光暖男,那么這個哥哥就是雪山之巔不可褻玩的蓮花,氣質冷傲地不行。
人對美好的事物難免有濾鏡,女傭咬了下嘴唇:“那你們等等,我需要問問我們小姐的意見。”
過了好一會兒,久得讓陸玖懷疑是否被主人拒絕了,那位女傭才回來,開門將他們迎了進去。
女傭不慌不忙道:“今天只有我們六小姐一個人在家,我們也不敢隨便把外人放進來。不過剛剛我已經問過六小姐了,她說我們公館比警察局還要安全。”
話里沒有針對性語言,但“警察局”三個字咬得極重,很明顯在警告他們不要動什么歪心思。
陸玖笑著說:“謝謝姐姐。”
時一看著他的后腦勺,懷疑他是怎么把“哥哥姐姐”叫得這么酥軟的,聽起來有種非常奇怪的感覺。
總而言之不反感就是了。
公館實在大。
前院媲美一所中學,他們剛進屋,外頭的雨滴就砸了下來。
陸玖在心里默默地給向深徐立他們撐了一把雨傘。
他進去后,環顧四周,甫一抬頭往上看,就和站在六樓圍欄邊緣的年輕女子對上視線。
距離有些遠,看不清容貌,只依稀分辨出女子年紀不大。
“打擾了。”陸玖雙手合十,頷首禮貌地問了個好。
女子顯然比時一還要冷冰冰,根本不理他。
她對女傭吩咐:“不要叫我,我中午不吃了。照顧好客人。”
說完便離開了圍欄邊。
女傭將他們請上二樓:“我們陶克公館過九不食,過午不食,過子夜不食。早餐已經過去半小時,距中午時間還早,兩位休息吧,午飯時分我會過來叫兩位的。”
兩間客房連在一塊兒,房間里被打掃地纖塵不染,被褥疊得整整齊齊和五星級酒店差不多。
陸玖坐上去試彈性:“看上去不歡迎外人,客房倒是備得足。”
時一暫時沒說話。
在房間里搜搜看看,確定沒有攝像頭和竊聽器。
“有地下室。”
陸玖垂眼看地板:“古堡有地下室不是很正常嗎?你怎么知道?”
時一走到窗邊,淡淡道:“東邊有個露臺甲板,引自歐洲,二十幾世紀時期的風格,用于人們躲避地震和龍卷風。亞洲少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