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分坐室內，姒陌歸和趙明清坐在曹太后左右兩側，趙明柳坐在左下首，趙明風坐在趙明柳對面微微含笑，仿佛剛才貝責備管教不嚴的不是自己，趙明燦坐在趙明風下首低垂著頭，看著頗有些喪氣。
待茶水全換成熱的后曹太后啜了一口，清清嗓子這才開了口：
“今日喚你們來也沒有別的事，就是讓你們和陌歸認識一下。”
“本來早該如此，只是這幾日見天的暴雪，一來哀家要忙著處理朝政不得空，二來也是想著你們在宮外不方便，所以這才拖了許久。”
她頗有些責備的看了趙明柳一眼：
“要不是你當初鬧著要出宮建府，你幾個姐妹也不會學了你，如今一個個出宮建了府，進宮也不方便。”
“果真的不是哀家肚子出來的，就是和哀家隔了一層。”
后半句話她說的有些神傷，面上也是淡淡的哀愁，讓人一時分不清真假。
然宮中的人最擅長的就是做戲。
趙明柳面上露出些許羞愧，“母后待我們的情誼我們都知。”
“只是當初年少輕狂凈想著和母后對著干了，母后不讓的事兒臣偏就要做，幸得母后仁慈不計較，兒真是慚愧。”
這話讓姒陌歸聽的云里霧里，只是處境不對，只得暫時壓下內心的迷惑，打算回宮后問問滿城。
“王姐如此肆無忌憚的跟母后撒嬌不正說明了和母后沒有隔閡嗎？可見母后說的什么隔了一層都是不作數的。”趙明風在旁邊道。
這是一個很會說話的人，至少目前為止，姒陌歸感覺這不是個簡單的人。
上一刻她還在被責罵，下一刻她卻能對著責怪自己的人毫無隔閡不說還能逗趣。若是換作一般的女子，即使不敢翻臉也做不到她的這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就是，人都說生恩不如養恩大，母后養我們姐妹幾個長大，我們都記得呢！”趙明燦也討好道。
可見這內宮中就沒有真正的蠢笨之人，個個八面玲瓏，說話能說出一朵花兒來。
端看那個人值不值得她討好罷了。
“行了，知道你們幾個母女情深。”趙明清在旁邊假裝吃醋道。
小女兒的姿態讓氣氛一下子輕松了起來。
“母后真是，叫我們來就是為了證明母女情深嗎？”
曹太后因她的口無遮攔瞪了她一眼。
她卻毫不放在心上，這是一種被人寵愛、知道自己有人依靠的放肆飛揚。
在場的幾位少女，恐怕沒有不羨慕的。
至少姒陌歸就看到了趙明燦突然黯然的眼神。
趙明風握起了拳頭，趙明柳適時端起茶杯掩住自己羨慕的眼神。
“女兒是沒關系，畢竟住在宮里也方便，可是幾位姊妹住在宮外肯定不方便，母后總不該無事吧？”
“這孩子，怕是自己懶得出門拿你姊妹做筏子吧？”曹太后虛虛指了她一下，“你還好意思說，你離哀家最近來得卻最遲，該不該罰？”
趙明清跟姒陌歸對視一眼，俏皮地吐起了舌頭。
“行了，哀家剛才說了叫你們來是為了和陌歸認識一下，可見你剛才妹聽母后說什么。”
曹太后邊說邊又責怪地看了趙明清一眼。
這么粗心，真不知以后該怎么辦。
“四妹妹哪里是不認真聽母后的話，她是知道母后肯定不止說這一件事呢。”
“還是大姐姐了解我。”
兩人一唱一和的惹得曹太后一陣樂。
“母后可別不信啊，對吧，陌歸妹妹？”趙明柳為了表示自己的話的真實性還特意問了姒陌歸這個局外人。
姒陌歸放下茶杯，含笑答是，“阿清姐姐很好。”
“呵呵，你們就會哄騙哀家。”曹太后嘴里說著哄騙她，可是臉上樂開了花。
“行了，說正事吧。”
她一說正事幾人立馬端正了態度。
“也不用這么嚴肅。”曹太后輕輕靠著靠枕。
“哀家是想讓你們姊妹幾個給哀家出個主意。”
“主意？”趙明清愣了一下，其他幾人也愣了一下。
“這不是眼瞅著王上年紀到了嗎？”她就這么提一句幾人就明白了。
“母后是想為王上娶王后？”趙明柳遲疑著問。
“啪。”茶杯落地的聲音清脆不已。
“公主！”站在旁邊的魚兒驚呼。
所有人目光轉過來。
“沒事，手滑了一下，母后繼續說，女兒也好為您分分憂。”
趙明清不在意地擦干手上的茶水。
“冒冒失失的，小心點，你這孩子。”
曹太后叮嚀了一句繼續談自己的想法。
“娶王后這事一時半會兒急不得，也不強求，主要是先給她納幾位妃妾。”
幾人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可是這妃妾也得選好了才是，所以哀家想讓你們幾個舉辦個什么會也好，主要是把各家女兒聚集起來，好好觀察一番品行。”
曹太后倒是想自己親自觀察，可是一來她沒有那個時間，二來她一出馬那不得滿商茲都知道她在給王上選妃？
幾人不開口姒陌歸更不開口了。
就是不明白為什么曹太后給趙王選個妃妾要如此偷摸，還不能讓別人知道，這給王上選妃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母后直接召集各家女兒來選妃不就行了？反正選妃的傳統一直都是有的。”
趙明柳道：“只是近幾年王上還小所以沒有舉辦，如今王上年紀到了，舉辦選妃宴也是該的。”
所謂選妃宴并非真是宴會，而是將各家女子叫到宮中教導規矩后經過三輪篩選最終確定妃妾人選，跟姜禹的選秀一個樣，只是叫法不同而已。
一說到這個曹太后心里就膈應。
她也不愿意給明月娶后納妃，畢竟一旦娶后納妃，后宮和朝堂就聯系起來了，到時候朝堂又要亂了。
可是不行，一來明月年紀大了，遲遲連個妃妾都沒有，朝堂的大臣已經頗有微詞了，二來，她有自己的考量。
“大張旗鼓就不必了。”
見幾人不理解，曹太后解釋：“考察一番品性，選幾個好的進宮就行了，畢竟不是娶后。”
“等過個一二年王上親政后在娶后也不遲。”
這話說得夠清楚但也夠糊涂，幾人面面相覷，但是識趣地表示明白。
曹太后當然也知道自己的說法牽強，解釋道：“最主要的事明月自己不愿意。”
王上不愿意？
趙明清緩緩直起身子，道：
“母后真是的，王弟不愿意您又何必強求？”
“就是哀家不愿強求明月這才說緩兩年再娶后。”她顯得有些擔心，“這孩子，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不想有個知心人。”
齊嬤嬤在旁邊適時地安慰她：“娘娘不必憂心，想來等納妃之后王上就知事了。”
見曹太后都解釋得這么清楚了，幾人心里也有個數了，這事不難辦。
許是想借此表現好讓曹太后忘卻剛才的事，趙明風率先開口道：
“這事說得明白些就是找個機會看看各家小姐的品行，若有那好的，到時候母后懿旨一下也就完事兒了。”
曹太后點頭，眼神示意她繼續往下說。
她卻將問題拋給了姒陌歸，“不知姒長公主有何高見？”
真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姒陌歸正好好吃著東西呢，自己就被點名了。
這按理說無論如何都不關她的事才對。這從家事來算，自己是個外人，這從國事來算，自己又是他國的。
真不是的好端端的讓自己來干嘛？
“姒長公主？”
見她不回答趙明風略帶些挑釁的語氣道：“都說姜禹傳承已久，想來在這些事上會更有見解才是吧！”
難道是國家不同，文化的差異導致自己和她的理解有問題？
姒陌歸心里直犯嘀咕。
見所有人都一副“相信你有辦法”的樣子看著自己，姒陌歸道：
“在我們姜禹一年四季多有各家夫人舉辦各種茶會、賞花會，以此來聯絡感情。”
好吧，其實就是變相地相親，彼此締結婚姻。
見幾人還是不解，姒陌歸解釋，“便是我母后也常舉辦各種茶會邀請各家女兒品茶鑒花。”
姒陌歸以為自己已經說得夠明顯了，誰家幾人還是不解。
她干脆直白道：“太后娘娘不妨也效仿這個，邀請各家貴女進宮。”
“可是商茲大多喝牛乳茶，就那樣，有什么可品的？”趙明燦一開口姒陌歸就覺得自己之前說的話錯了。
什么內宮中沒有真正蠢笨之人？這不就有一個現成的嗎？
“你那什么眼神？本來就是，而且商茲天氣嚴寒，就梅花從小看到大，有什么可賞的？”
姒陌歸不過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她就惱羞成怒了。
她這么一懟姒陌歸倒是知道為什么她們沒人想過效仿賞花會了，純屬是因為除了梅花沒有可賞的花了。
連山茶在這里都開得不好，凍得蔫兒敗了。
“小燦。”曹太后輕輕喊了一句。
明明只是叫她名字而已，甚至帶著些許溫柔，她卻一個瑟縮，憋屈地閉住了嘴。
姒陌歸糾正了她的說法，“不是辦賞花會，我只是說可以仿照它的形式，比如迎合商茲的氣候舉辦冰球賽什么的。”
姒陌歸自覺自己的話沒毛病，可是所有人卻都一言不發，沉默籠罩屋子。
幾人的反應讓她心里不安，姒陌歸柳眉輕蹙，面色惶恐，問她們：“可是我說錯了什么話？”
曹太后安撫地看了她一眼，“沒有，阿歸想法極好。”
想法好那你們一語不發，搞得自己做錯什么一樣。
“只是王上喜歡你們姜禹那邊的南方類型的女子，嬌小、惹人憐愛。”曹太后一直不覺得這種女子有什么喜歡的，她自己就屬于典型的商茲貴女：個子高挑、馬術、球術也好。
可是奈不過男子就是不喜歡這類的，而世間女子又多迎合男子，導致這幾年商茲的女子們也開始學著姜禹的樣子了，只是商茲女子就是天生骨架子大，每每反倒有了一種畫虎不成反類犬。
姒陌歸倒是理解了。
若是冰球賽會更顯得貴女們英姿颯爽，然后曹太后應該是更想顯示貴女們的嬌柔，以此減少趙明月的抗拒心。
最好是趙明月自己能有看上的女子。
要想展示貴女們的嬌柔那還不簡單？反正比展示她們的英勇來的容易。
“若是如此，還是賞花會更合適些。”
“姒妹妹所言甚是，只是，剛才阿燦雖然口不擇言，但是所言確實有一定的道理，商茲確實氣候嚴寒。”沒有那么多花可賞。
礙于面子趙明風沒有說得那么直接，畢竟是自己的國，縱使它有千般不好也不太能坦然自若地說出來。
倒是趙明清回神了，她與姒陌歸對視一眼，相視一笑，隨后開口詢問姒陌歸，“不知我的想法和阿歸妹妹的想法是否一樣！”
姒陌歸回她羞澀一笑，“或許姐姐想法更好！”
“我曾見過一個婦女，擅長將各種絹布和紙折成百花，手藝栩栩如生，不湊近了竟然難辨真假，著實令人驚嘆！”
“妙哉！”趙明清語音剛落，趙明柳就忍不住贊嘆。
“姒妹妹和四妹妹真真是聰明絕頂啊！”
姒陌歸低頭含笑不語，趙明清則是大方接受了她的夸贊，順嘴還開了句玩笑：
“聰明我和阿歸妹妹就接下了，至于絕頂大姐姐還是送給朝中那些大臣吧！”
幾人噗嗤一笑，被她逗樂了，曹太后更是忍不住指著她道：
“你個促狹鬼，真真是膽子大，連朝臣也敢拿來逗樂子。”
趙明清不在意道：“這里就我們幾個人，說了他們也不知道，除非……”
她站起來哥倆好地挨個拍拍姒陌歸她們的肩膀，“除非你們幾個背叛我，說出去了，你們會嗎？”
幾人自是搖頭稱不會。
“真是的，一天天的不知道跟誰學的市井無賴的動作。”不痛不癢的說了趙明清一句，曹太后一言定論：
“行了，就依你們幾個所言舉辦賞花會，具體的就你們姊妹幾個商量著辦！”
幾人稱是，姒陌歸倒是卡住了不知該不該搭話，真正算起來她也不屬于姊妹的范疇。
可惜沒人看到，或者說是看到也裝作沒看到她的尷尬，事情就這么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