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里，倒是老爺子糊涂了。
“這怎么又和老大媳婦和小四扯上關系了？”他疑惑問道。
老太太正愁沒機會說話，這下被老爺子打斷了，她可算是能出聲了。
“還不是那幾個不省心的，我是有多可怕，要她處處都避著我？
還有你家小四，那個臭脾氣簡直和你們爺倆年輕時候一模一樣，還能有她受委屈的時候？
我這慈寧堂差點沒讓她掀翻！”
聽他娘這樣說小四，左閬不禁伸出手抵在嘴上輕輕咳了咳。
他的女兒他自來清楚，他娘說的還真有可能是實情，不過他還是道：
“娘，她們再怎么樣，那還不是孝順你的？但凡小四有半點不敬您，只告訴我便是，看我不好好教訓教訓她。”
老太太睨了他一眼，嗤笑道：
“那你倒是舍得。”
那可是他們大房的心肝，可不管實際怎么樣，老大能說出這番話她倒也消了大半的氣。
“可你說這分家，我和你爹都還在著呢，怎么就要分家了？
若是你兩個弟妹那里不對，我好好敲打敲打便是，只要你媳婦兒立得起來，我能做主把家都給她管著。”
左閬搖了搖頭，看了眼他沉默不語的老父親，對他娘解釋：
“娘，您不必覺得兒子今日說這些話是為了蓮芝和小四，您是她們的母親和祖母，教訓她們都是應該的。
兒子有這個想法，爹是知曉的，也是我左家不得不行的一舉……”
——
等左閬從慈寧堂出來，已經是月上中天。
兩個老人坐在椅子上，半晌沒有動靜。
“老頭子，你說，老大說的是真的嗎？”
良久，老太太沉聲問道。
她本以為他們左家如今的榮華已經是頂天了，卻沒想到還能跟天家扯上干系。
老太太常年深居簡出，卻因為年輕的時候也跟著老爺子一道上過戰場，有不輸許多男兒的見解。
這看似榮寵的背后，其實也是危機四伏。
左家因為二十年前對祁王兄弟有過教導之恩，天然的就被綁上了當今圣上那艘大船。
如今外界雖然傳言君臣不和，但是他們都知道那只是作戲。
左家就是圣上推出來和勛貴打擂臺的靶子，即使這靶子左家當得心甘情愿。
但是當今圣上，卻還是害怕左家有所保留，這已經是第二次提出要讓祁王聘小四為王妃了。
“事不過三，此事三年前陛下就透露過了，再等些時日，怕是賜婚的旨意就要下來了。”
左老爺子答道。
老太太垂下了眸子，這樣的話，那是要分家了。
左家不僅出了一個武官之首的大將軍，馬上又要出一個親王妃。
是真正的烈火亨油啊！
朝中情勢未明，南邊還有嶺南王還在虎視眈眈……
老二和老三一家的性子，這么多年她還是十分了解的，若是讓他們拖了后腿，到時候遭殃的才是整個左家。
她素來是個果斷性子，一旦想通了就勢在必行。
分！
必須分家！
——
這天，老爺子回來之后，帶來了一個消息，讓老太太加快了速度。
大長公主，陛下的姑母，要在下月十五，于燕山行宮設下梅花宴。
屆時邀請五品以上命婦攜家中適齡女兒一道前往。
這幾乎就是名言要給圣上和祁王選妃了。
一時之間上京又是一陣風起云涌不說。
“如此，待老大下回休沐了，就讓他們來一趟吧，此事不可再拖了。”
老爺子發話了，分家這事就算是定下了。
——
沐日。
老爺子清楚自家幾個孫女的性子，這天特意找來了管家，吩咐關了大門。
“若有訪客，一律稱今日府中有家事處理，不見客，姑奶奶回來也一樣，明白嗎？”
管家心有疑惑，卻在老太爺嚴肅的面色中戰戰兢兢地點了點頭：
“小的知道了，老爺放心，今日必定沒有人打擾。”
然后趕緊退下了。
同樣是武官，怎么老爺身上的氣勢比大爺還要嚇人。
殊不知，這二人一人為將，一人為帥。
為將者，沖鋒陷陣，煞氣十足。
為帥者，運籌帷幄，識人善任。
左閬從他父親那里學會了為將，經過幾十年的摸索又成功的成為了北境軍的大元帥。
身上氣勢收放自如，平日里看著還好，若是觸怒他的底線了，那也不是管家如今眼里看見的這個大爺了。
——
還是老夫人的慈寧堂。
左家滿滿一大家子。
二爺三爺一家，除了出嫁的幾位姑娘，便是幾個孫輩的媳婦們，也都聽老太太召喚，來了這里。
“娘可有說是什么事？我今日還約了嚴編撰去浮世樓小酌呢，結果府門都不開了。”
三爺坐在那里，趁著老爺子老太太還沒出來，小聲問他媳婦兒。
三夫人也不清楚是因著什么事兒，但和她二嫂對視了一眼，都從彼此眼里看到了不安。
又等了一會兒，左閬夫妻也帶著三個兒女過來了。
幾個侄子都趕忙向大伯問好，就連二爺三爺夫妻也都站了起來，規規矩矩地叫“大哥”。
別看那天在慈寧堂這幾位還能跟楊蓮芝母女倆嗆聲，當著他大哥的面，那是聲都不敢吱一下。
二夫人和三夫人隱晦的從楊蓮芝母女身上掃過，卻見兩人面色也都十分泰然，絲毫看不出什么來。
左閬點了點頭，讓大家都坐下了，才叫一直守在大堂的劉嬤嬤去通稟：
“就說家人都來齊了，問爹娘是否準備好了。”
劉嬤嬤福了福身子，轉身往后面走去。
說完這句話，左閬也就靜靜地坐在那里，面色沉靜，一語不發。
弄得其余兩家人心里七上八下，卻又礙于這奇怪的氣氛，不敢多說些什么。
——
老太太出來了。
不僅如此，那兩家人發現，就連老太爺也難得的留在后院，沒有去前邊書房。
一時之間心如擂鼓，今日這氣氛，格外不對。
于是一個個趕緊思索著自己最近是否做了什么壞事，又有哪里惹得老爺子不快的。
兩位老人在上首坐下，老太太看向老爺子。
那意思就是，這種大事，還是要你來做主才行。
都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把誰分出去她都于心不忍。
老爺子會意，拍了拍她的手，沉聲道：
“今日借著休沐把大家召集起來，是有一件事要通知你們。”
老爺子用的是通知，而不是商議。
這下，堂內眾人皆斂聲屏氣，一個個安靜如雞，等著聆聽老太爺的“示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