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滿朝大半文武磕腫了額頭的求情聲，秦闖最終還是沒能當朝給杜仲平定了罪。
“簡直是豈有此理！”
御書房內，秦闖大發(fā)雷霆，將御案拍得砰砰作響。
秦錚坐在那里，淡定地給他倒了杯茶遞了過去。
“皇兄何必動怒，那老賊不是已經被我們圈禁在府中，只等北境那邊的證據(jù)回來了，看他們還要怎么巧舌如簧。”
是的，北境。
一年多前，左家二郎戰(zhàn)死之事，雖然在盤問過左妍和左旭當時帶去的人之后，被輕輕放下。
但實際上，無論是左秩還是秦錚，都從來沒有放棄過查探。
他們返回上京之前，早已有了眉目。
秦闖喝了口茶，強壓下心底的怒火，“不提他了，早晚哪天罷了。”
然后他又看向自己唯一的親弟弟，說道：“這一趟，聽說左家小將軍幫了你大忙？我聽太醫(yī)們都直言要去向她取取經呢。”
秦錚聞言，面色也緩了下來。
“倒也沒那么夸張，她不過意外得了幾張方子，確對隸南這次春瘟有大用。”
“臭小子，跟我還打機鋒呢，哥哥給你找了個好王妃，你可得好好謝我！”秦闖打趣道。
心底卻為這個弟弟十分慶幸。
他們皇家婚事本就有些身不由己，就連他自己也是一樣。
和左家聯(lián)姻，是勢在必行之舉，這對他們和左家都有好處。
他看得出來，秦錚是真的將左家那丫頭放在了心上。
不然在北境那時，也不至于三番幾次阻止他直接降下圣旨。
秦錚聞言，眼底的笑意更盛，“是，多謝皇兄，賜了臣弟一段好姻緣。”
……
這邊秦家兄弟倆還在翹首以盼，卻不知一場危機已經籠罩在上京上空。
——
“你說什么？”
偌大的御書房，氣壓低到了極點。
從南邊傳來的消息，幾乎震驚了整個上京。
那跪在地上的人一身鎧甲，背上三根正紅色令旗赫然在目。
這是標志著嘉盛王朝邊關最緊急的軍情，一共有三人傳遞，所有城池都要為令兵大開城門，所有驛站為其補給。
可直入金鑾殿，上達天聽。
“回陛下，鎮(zhèn)南王攜先太子遺孤，帶二十萬大軍，自南嶺北上，已經快到泛江。”
御書房內，下了朝還沒來得及走遠，又被叫回來的諸位大臣，被這個消息震得險些沒有站穩(wěn)。
“怎么會……”左相嚴修難以置信地搖頭。
嶺南多瘴氣，土地貧瘠，各族混居，本就是蠻荒之地。
是以先帝才會將唯一的異姓王分封在此，為的就是壓制對方實力膨脹。
還設了三大將軍，分別統(tǒng)管十萬大軍，肩負著鎮(zhèn)壓巫族，海寇等事宜。
當初祁王在南疆歷練時，就是三大將軍之一，而那時的南疆，有過短暫的和平。
可自從祁王回京，一年后又去了北境，這兩三年間，南疆形勢大變。
巫族叛亂頻發(fā)，民亂四起，如今鎮(zhèn)南王又帶著二十萬大軍北上……
秦闖對著地上的令兵揮了揮手，“你先下去休息，辛苦。”
那令兵恭敬拜首，然后便退了出去。
……
等聽完了滿屋子大臣痛斥鎮(zhèn)南王狼子野心，狗膽包天諸如此類的話之后，秦闖開口問道：
“諸位以為該如何應對此事？”
于是剛剛罵人罵得面紅耳赤的諸位大臣面色一變，各個語塞。
秦闖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弧度，從這些大臣面上一一掃過，最后停留在他的大將軍身上。
“大將軍以為如何？”
左閬被點名，站了出來，恭敬行了一禮，這才說道：“臣以為，諸位大人既然已經斷定鎮(zhèn)南王狼子野心，陛下也不必坐以待斃。”
“渡了泛江，便是隸南府，隸南至上京，八百里平川，奔襲只需兩日內便可到達。鎮(zhèn)南王的大軍一旦到了隸南，便可對上京長驅直入，陛下應早做打算。”
左閬的語調始終不疾不徐，即使說到叛軍對上京長驅直入，也沒有絲毫波瀾。
比起那些一開始聽到消息被嚇得面色蒼白，而后又為了表現(xiàn)自己的忠心耿耿，厲聲斥責以鎮(zhèn)南王為首的叛軍，把自己爭得面紅耳赤的大臣們，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秦闖內心的壓力驟減。
也對，鎮(zhèn)南王不過二十萬大軍，而他北境，還有五十多萬兵馬。
“既如此，將鎮(zhèn)南王叛行昭告天下，沿途各府縣，及各屯田軍營，除戍邊軍外，可代天子討伐。”
“另，召令定北軍，回京護駕。”
……
幾道召令先后發(fā)往兵部，戶部，以及左相等人處，以期眾人合力，平了這場叛亂。
卻不料，當日他們連宮門都未出得來。
——
從白日里聽到大街小巷傳遍了的消息，左妍兄妹幾個在家里等了又等，始終不見她父親回來。
只能去了慈寧堂。
“祖父可回了？”
三人剛到院子里，看到桂嬤嬤從屋子里出來，攔住了她問道。
桂嬤嬤搖了搖頭，“老太爺尚未歸來，老爺也未回？”
“是。”
聽了這話，三人面色有些沉重。
他們祖父如今掛個帝師之名，其實也就是在攬星閣教教那些皇子，平日里無事，半下午就回來了。
父親也不大上朝，他回京概因喪子之痛，故而奉旨回京“榮養(yǎng)”的，除了五日一大朝，或單獨召見，他一般是不進宮的。
而今日一大早，聽說三旗令兵從南門加急入宮，他父親這才趕緊去了。
如今天色都暗了下來，卻始終不見兩人的身影。
定是出什么事了……
“是四丫頭來了？”
里面?zhèn)鱽硪坏郎n老的聲音，是祖母。
和楊奕他們對視了一眼，三人整了整神色，走了進去。
老太太躺在榻上，支著頭，雙眼輕輕闔著。
如今這府里連個解悶兒的人都沒了，府內諸事亦無需她操心，老大家那個冤孽又巴不得避著她老遠，這日子甭提多無聊了。
“孫兒(女)見過祖母。”
聽到有聲兒，她掀開眼皮子看了一眼。
嗯，幸好這幾個小孽障還看得順眼。
“都坐吧。”
“為你祖父和父親的事兒來的？”
左妍看了看自家三哥，在對方朝她點了點頭之后，充當了三人的話事人。
“正是，祖父和父親入宮整整一日了，也不曾傳半點消息回來，我們有些擔心。”
老太太聽了這話，半晌沒有出聲。
一大早跟刮了邪風似的，滿上京都知道鎮(zhèn)南王帶著先太子遺孤，打著“暴君誤國”“匡扶正統(tǒng)”的名號，浩浩蕩蕩率著二十萬大軍北上了。
想到老太爺臨走前留下的話……
她借著桂嬤嬤的力道坐了起來，對幾人說道：
“按理來說，你祖父和父親不在，這府里該是你大哥說了算，大可他如今一時半刻回不來，便該奕兒主事。”
“可你祖父臨走前留過話，若是有什么變故，讓我把這個交給四丫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