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我帶你們去安排任務的值房,看看有沒有活要干。”
明月加入鎮妖司有自己的想法,此刻見她需要的人都已經到齊,便開始施行自己的計劃。
一行人離開飯堂,明月走在前頭,林浪和水舞跟在身后。
林浪不信段庚的話,試圖挑戰水舞。
他陰陽怪氣地問道:“水舞前輩,你是怎么進入鎮妖司的?多久升上府尉這個職位?前面這位明月道友,可厲害了,今天剛加入,就被破格提拔,你和她年紀相仿,想來也差不多吧……”
水舞看了看林浪,似在回憶,接著眼眸一亮道:“哦,我都忘了,反正不是那些喜歡靠關系走后門進來的就是。”
走,走后門……靠關系?
你是在說我嗎?
你怎么知道我喜歡走后門?
……林浪回味了一番水舞的回答,立馬覺得心口好像被人扎了一刀。
疼——
不管什么時候,走后門都會被人嫉妒和看不起。
但水舞顯然不可能嫉妒林浪。
她屬于后者。
噗嗤~
前面的明月聞言,捂嘴一笑,心里說回得好。
而這一邊,林浪氣得在心里罵了林浪兩句。
“為什么要皮。”
“為什么就不信邪。”
鎮妖司東邊,有十幾個面積中等的值房。
他們走到一個管理任務的值房外面。
林浪看到值房內的一堵墻上,掛滿了卷宗,上面都是各式各樣的任務,有鎮妖司自己這邊布置下來的任務,也有杭州城百姓委托給鎮妖司的任務。
這些任務以完成難度分為甲、乙、丙、丁四種,大多是杭州府發生的靈異事件,或者有妖物作祟,請求鎮妖司捉妖降魔,墻下面還寫著任務完成后能得到什么樣的獎勵。
邊上的一堵,是功勛墻,上面貼著很多紙條,紙條內羅列的人名,大多是超額完成任務并做出特殊貢獻的,有一些人即使沒有完成任務,也被貼上去了,因為他們或因公殉職,或完成了比任務更重要的事。
站在任務墻下的明月猶豫了一會兒,拿出腰間的銀牌,說道:“我叫明月,是新晉的府尉,身邊兩位是我的同僚,我們奉段大人的命令,前來領取任務。”
負責管理任務的老吏員看了看林浪三人許久,才恍然道:“原來是明月大人,老朽已經等候你們很久了……”
說著,他轉身在任務墻上尋找了片刻,接著就在乙片區將掛在墻上的一份卷宗拿了下來,遞到明月面前,道:“明月大人,杭州城潛藏陰帝手下的妖將妖兵,數量不明,段大人要你們查明這些妖怪的藏身之所,還杭州城一個安寧,期限兩個月,為乙等任務,能完成嗎。”
甲乙丙丁,甲等的任務最危險,鎮妖司規定,至少要三個府尉,或者有一個府將參與,才能領到這個任務。
乙等任務次之,兩個府尉,或一個府尉跟兩個府兵,就可以領取。
而丙、丁兩個等級的任務,稍微容易,最多幫助百姓除一下家中鬧事的兇靈、實力不強的妖物,危險性較小。
明月接過卷宗,點頭道:“能,如果沒其他事,我們就告辭了。”
老吏員說道:“明月大人,別著急,有一些情況你們需要了解,這個乙等任務,十分復雜,潛入杭州城的妖怪,非常狡猾,上次有一個府將,領了任務,到期限了,翻遍整個杭州城,也沒有揪出那群妖怪。”
明月意外道:“連府將這等實力的人物,都沒能查出這些妖怪的下落嗎?”
老吏員點了點頭,遺憾道:“是啊,說起來這位府將大人也不簡單,功勛墻上第二名那位就是了,連這位大人都無法查清這群妖怪的落腳點,可見妖怪們的狡猾和這個任務的難度,這任務其實已經接近甲等,段大人他們懷疑,妖怪們用了某種屏蔽氣息的法寶,才讓自己人不暴露蹤跡。”
林浪聞言,目光移向功勛墻上第二名那位府將。
這府將,進鎮妖司十多年來,立下無數功勞,破了許多難辦的案子,和墻上第一名的大佬,在功勛上,相差不大,可就在找陰帝手底下妖怪這件事上,栽了跟斗,導致自己沒法沖到第一,只能一直當個萬年老二。
老吏員接著道:“只是不知道這些妖怪,混進杭州城的目的是什么,接下來兩個月,要辛苦幾位大人了。”
明月拱手道:“多謝老先生提醒。”
說著話,將卷宗交給了林浪。
林浪懷著忐忑的心情,跟明月、水舞,一起走出了值房。
第一次領任務,可能很快就要和女妖精展開肉搏了,他不免有些激動和期待。
但當三個人走到鎮妖司的一個偏廳,開始分析卷宗時,林浪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慶歷五十一年五月二十號夜晚,城中河坊街龍須店的老板在家里遇到一名叫陰老三的黃皮子,黃皮子問店老板,它像不像人。
店老板看到黃皮子,還是口吐人言的黃皮子,哪里還有心思回答,下一刻,他臉色發白,就在鋪滿青磚的街道上亡命而逃,一路火花帶閃電。
黃皮子見狀追了上去,好在正有鎮妖司的公人經過,救下店老板。
而當那個公人出現時,黃皮子人也不追了,瞬間消失不見。
這件事情報給了段庚,經過跟店老板的一番對話,得知那黃皮子的名字時,段庚立馬震驚,陰老三正是陰帝手下的妖兵之一,陰老三的出現,說明杭州城里出現陰帝的奸細。
原本尋找黃皮子,屬于丙級的任務,也在這一瞬間變成乙等,而且還請了當時功勛榜上排行第二的府將,去查明黃皮子陰老三的下落。
只是黃皮子,在那個夜晚消失后,再也沒出現過了。
而這一查,就是一年。
“在調查黃皮子的一年中,陸續在杭州城發現其他陰帝手下妖怪,比如名叫陰儒的蛇精、名叫陰釋的老鼠精等妖兵蹤影。
可深入去找的時候,就又毫無線索,它們不知道是以什么樣的方式,神不知鬼不覺的混入杭州城,就算在城門口安排了無數的府尉府兵,也阻止不了他們進城。
這些妖怪突然出現,突然消失,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那黃皮子又會去哪里呢?接下來我們要怎么做?”
林浪收起毫無頭緒的卷宗,目光望向明月和水舞,想聽聽她們的看法。
水舞低下頭思考,一言不發。
林浪也沒指望她能給出什么意見,不開口就萬幸了。
明月想了想,一本正經地分析道:“黃皮子這類妖怪,修煉成精,想要化成人形,少不得要經歷一百年人劫,兩百年地劫,三百年天劫。而向人類討封,就可以減輕劫難。
人如果遇到討封的黃皮子,說它是人時,以后一旦黃皮子害人,你就得承擔一半的因果。如果說它不是人,討封失敗,它會記一輩子的仇,與你不死不休,直到你全家被它害死為止。”
林浪仔細聽了一會兒,見沒聲音了,轉過頭道:“就這?”
“還不夠嗎?”
“黃皮子沒有討封成功,定要找那個店老板。我們守著店老板,就能抓住黃皮子了。”
明月說著,看向水舞:“水府尉,你覺得我分析的如何?”
水舞抬起頭愣了愣,直言道:“聽了你的這一席話,卻感覺聽了一席廢話,啥也不是。”
明月立馬懵住了,捂著胸口,感覺這里被人扎了一刀。
【這小姑娘說話也太刻薄了,明月你真能忍下去?】
這時,腦海里另一個魂魄的聲音響起。
明月心底搖了搖頭,并沒有打算和水舞計較。
真不愧為毒舌女,明月道友,讓你剛才笑話我,現在遭到反噬了吧,放心,我是受過專業訓練,再好笑也不會笑……
林浪心底如此說著,可最終沒忍不住,在一旁“庫庫庫”起來。
【明月,他好壞啊。】
識海里的汐月,聽到林浪的笑聲有些氣。
明月原本清冷的俏臉略微一紅,埋怨地嬌嗔了林浪一眼,羞臊地道:“什么笑話,也值得道友這樣笑?
幸災樂禍,我說得難道有什么不對?若有不對,你直接說出來就是,省得笑壞了道友的肚子,日后還要來埋怨我的不是。”
林浪擺了擺手,道:“也沒什么不對,就是道友說的這些,以前的人肯定也想到了,可這一年來,黃皮子非但沒找過那個店老板一次,連蹤影都沒有看到,可見人家不是躲在什么地方不敢出來,就是遭到自己人的毒打,并威脅不準它報仇了。”
明月瞥了他一眼,覺得林浪說得很有道理,卻又氣不過他剛才笑話自己,道:“那你有什么辦法?我自從踏上修行之路,一直專注在修煉上,對斷案追兇,一竅不通。”
那你剛才還那么風風火火接下卷宗……林浪吐了口槽,一想到最后還得自己給她擦屁股,不免又覺得自己有點可憐。
隨即想了想,他說道:“道友可知那些殉職的鎮妖司同僚尸體,都停放在哪嗎?
這些尸體一般來說要運回城,說不定尸體里藏著陰帝的妖兵,否則他們是怎么安然無恙混進城的?
我更懷疑,黃皮子這些妖怪,也是通過假裝成因公殉職的鎮妖司公人,混入城中。
說不準,我們鎮妖司里出了叛徒,幫助他們順利從鎮妖司逃脫。”
不分析還好,這一分析,林浪忽然覺得自己特么的居然有推理的天賦。
或許,那些混進杭州城的妖怪,就是通過尸體進城的。
他們真能從因公殉職的鎮妖司公人那,找到蛛絲馬跡。
所以前去驗尸非常必要。
其實,除了考慮到這點,林浪也有自己的私心,他主要想去摸尸。
飯堂里,那幾個劍修的話,猶在耳畔。
當時沒有門路去摸尸,如今有正當的名頭了。
鎮妖司公人的尸體,圣宗弟子的尸體,其中定然不乏修為高深的修行者尸體,還有陰帝手底下妖怪的尸體。
想想就美的很。
自己只要上去一摸,修為有了,功法有了,不用修煉,摸尸就變強。
越想就越覺得從藏書閣離開,跟明月道友干,是個非常正確的選擇。
比起去停尸房,理由也更為正當,更為合法,更不容易引人懷疑了。
是啊,為什么我就沒有想到……這一邊,明月聽完講述,腦子豁然開朗了起來,仿佛被林浪當頭一棒,不禁眼眸一亮,張大了嘴巴。
識海里的汐月,同時大吃一驚。
明月暗中用力并緊了雙腿,卻又裝出一副冷淡的表情,說道:“哦,還不錯,但也僅限于此。”
識海里的汐月和她一個想法,也覺得這林浪不過如此。
林浪看著她的眼睛,心底笑道:道友,你傲嬌起來的樣子,有點可愛。
之后,林浪三人去了段庚辦公的地方,報告了這件事。
“此事,我們以前就有預防過,這種陰帝手底下妖怪偽裝成公人尸體,或者假死,混入城中的情況,不是不可能。
但我們有專門的人,負責尸首的檢查,在查驗每具尸體時,都沒發現異常,而這些檢查人員,也是經過一層層考驗出來的,檢查之時,也有旁人監督,不存在有問題的可能性。
自然,你們要去也可以,水舞在驗尸這方面,正好擅長。
只是,如果沒查出來問題,就有些不好跟那里的人交代了。
但也無妨,不試試怎么知道呢。
一切后果,由我段庚來承擔。”
段庚沒有什么意見,反倒豪氣干云,義氣深重,另外又送了三張神行符,說道:“停放尸體的地方就在富陽縣的白龍禪寺。
因為這些尸體都是修行者,需要謹慎處理,一般十五天一次將修行者的尸體,從白龍禪寺帶回鎮妖司,集體掩埋。
負責尸體搬運和掩埋的,是城南鎮妖司停尸房的搬尸人和埋尸人。
我只要打聲招呼就可以了。
也是你們運氣好,最近一批尸體還有五天,才往回運。
去的時候,千萬小心,那里是妖怪最多的地方,比較危險。
特別是你林浪,修為最低了,遇到危險千萬不要莽撞,跟緊明月和水舞兩個府尉,不能亂跑。
富陽離這有一段距離,現在快到傍晚了,就算帶著神行符,今晚也趕不到富陽,可以中途選個地方,暫時休息一晚。”
“多謝段大人關心,水舞前輩懂驗尸那真的太好了,也不用麻煩再請人過來。”
林浪拱手施禮,想了想道:“休息的話就在我的白云觀吧。”
他一聽到富陽縣,就想到從杭州城離開,去富陽,正好經過白云觀,可以借這個機會回道觀看望一下師父,也不知道自己離開了,師父他老人家有沒有想念他,一個人過,孤單嗎。
師父一定很想念我,我可是他的徒弟寶貝……
林浪如此想著,然后就跟明月和水舞拜別段庚,一起離開鎮妖司。
一行人出了杭州城,用神行符趕路,沿著官道花了小半個時辰的時間,就到了白云觀。
此時,已經是晚上,牧童晚歸的笛聲從遠處響起。
白云觀外,林浪看著空蕩蕩的正殿、前院、后院,攤了攤手道:“我師父呢?我那么大一個師父呢?”
云蓬道長不知去了哪里。
他請明月和水舞在道觀里暫時休息,自己在百合村附近尋找云蓬道長。
可從村頭到村尾,凡是師父可能會在的地方,都沒見到人影。
等他重新返回白云觀,已經到了亥時。
夜幕下。
道觀的大門外,明月在地上盤腿打坐,水舞玩著石頭。
見林浪走過來了,明月睜開眼睛道:“你師父找到了沒有?”
“沒有,無影無蹤,附近的地方,全都找遍了。”
林浪無力的搖了搖手,他此次回道觀,除了看望師父外,原本還想請他老人家幫忙參謀參謀陰帝的妖怪會潛藏在杭州城的什么地方。
師父昨天說過,如果遇到處理不了的麻煩,大可以回白云觀找他。
白云觀的大門,永遠為自己敞開。
現在好了,白云觀的大門是敞開著,人沒了。
起先還擔心,帶明月和水舞回來,會不會讓師父嫌棄。
師父是個嚴肅的正經人,對女人無感。
看見自己居然帶女人回來,一帶還帶了兩個,肯定要生氣。
可現在……
林浪有些無奈。
明月看了看他,問道:“真的全都找遍了?”
林浪點頭道:“那肯定啊。”
水舞收起石頭,指著道觀的后山,說:“我看你在道觀附近轉了半天,卻一直沒到那座后山上去找,你師父說不定就在山上。”
林浪看著道觀后的山,笑道:“怎么可能,那就一座石頭山,師父去那干嘛,山后面是個坊市,叫消金坊,那蓋著的基本上是青樓、賭坊、客棧。
我師父是個正經人,跟黃和賭勢不兩立。
我林浪可以在這打包票,師父老人家,他更不可能去那里。”
明月疑惑道:“你很肯定?”
林浪堅定的點頭,信誓旦旦的道:“當然,如果你不信,我們大可以一起翻過石頭山,過去驗證一番。
若我師父真在青樓,我就立馬把自己的頭砍下來,給你當球踢。”
這時。
有一個村民從百合村走了過來,笑道:“林浪小道長,你回來了,我剛才見你一直在村子里轉悠,是找你師父云蓬道長吧。
云蓬道長昨晚去了消金坊,今天早上才回來,可太陽還沒下山,又去了。
精力真旺盛,我還以為他過了龍精虎猛的年紀呢,不愧是修道之人……”
說著話,村民忽然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勁。
四周圍的空氣好像突然凝固了。
他看了看臉色發白的林浪,一轉身,趕緊遛了。
遛了,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