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浩沒有立即回壽衣店，而是去了一趟和林雅琪合租的房子里，找到自己換洗還晾曬在陽臺的衣服，從褲子兜里摸出了那張皺巴巴的通緝令。

被洗衣機洗的已經泛白了，本就陳舊模糊，這次更是完全看不清那麻子的臉，但王浩隱隱約約覺得在那個餐廳看到的鴨舌帽男子就是麻子。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離開出租屋，回到壽衣店。

今日是陰歷七月十四，雖然明天才是中元節，但今天鬼門便已經緩緩打開了，也就是說，今日便可以祭祀家中去世的親人。

王浩才走到壽衣店，便看到一個男子焦急的站在門口彷徨。

王浩快步上前問道：“你要買東西？”

男子看王浩打開了壽衣店的門，微微松了一口氣：“前幾日我來過一次，但你沒開門，我等了一會就走了?！?/p>

王浩微微一想，便記起隔壁家電老板說的那個男子，走進壽衣店說道：“這幾日比較忙，不知道你要買些什么？”

“結婚戒指，我跑遍了南新市的壽衣店，都沒有賣，你這家是最后的希望了，不知道有沒有?！?/p>

男子期待的眼神看著王浩。

王浩本想說沒有的，但看男子那一臉期許的目光，便決定當場做一個。

用紙編一個結婚戒指不難，王浩走到柜臺前打開抽屜說道：“你等一會，我給你弄一個?！?/p>

男子微微一喜，隨后從兜里拿出一包雙喜牌的香煙，取出一根遞給王浩，王浩搖搖頭：“謝謝，我不抽煙?！?/p>

男子也不堅持，自個兒刁起一根點上，吞云吐霧道：“我與妻子結婚一年，因為窮，一直沒法給她買結婚戒指，等我總算攢了些私房錢，夠買結婚戒指的時候，半年前她卻被歹徒殺死了?！?/p>

他說道這里，滿臉的憤恨。

王浩編制結婚戒指的動作一滯，看了眼農民工打扮的男子，暗道：“他家看上去并沒什么錢，歹徒為什么要殺人，難道是劫色？”

當然這檔口他才不會傻傻的問男子。

只是安慰道：“你妻子知道你還這么深愛著她，肯定會含笑九泉的?！?/p>

“歹徒一日未抓到，她肯定不會瞑目的?！?/p>

男子搖了搖頭道。

“還沒抓到？是沒有線索嗎？”

王浩有些驚疑，這年頭，天網恢恢，警察辦案的效率奇高，殺人重犯，豈會這么久都沒破案。

男子嘆道：“警察說歹徒是慣犯，反偵察意識極強，連作案兇器都帶走了，現場除了一個筷子袋確實沒找到什么線索?！?/p>

“筷子袋？什么筷子袋？”

王浩將編制完畢的結婚戒指遞給男子問道。

“就是一個普通的一次性筷子袋，應該是歹徒吃飯留下的。”

男子看著結婚戒指，很精致，很滿意的笑了笑，隨后問道：“多少錢？”

“臨時做的，沒花多少精力，就當送你的，不收錢?！?/p>

“那可不行?！?/p>

男子堅持著從兜里掏出一把零錢，一塊的，五塊的，其中還有幾枚硬幣。

王浩見此，從中拿了一個硬幣道：“這個就夠了?！?/p>

男子微微一愣，見王浩將硬幣放回了奶罐，才回過神說道：“別人都是無奸不商，要是那些人碰到這事，肯定價錢往高了說，趁我不得不買狠狠宰我一筆，為何你...?！?/p>

“一分錢一分貨，那幾張紙加我的手藝就一塊錢，我不會多賺死者一分錢的?！?/p>

王浩笑了笑說道。

“你這個年輕人真好，真好，走了，以后清明中元我都只到你這來買東西，我還會推薦給我那些老鄉。”

男子好好夸獎了一番，揮揮手轉身走了，同時又進來了幾個顧客。

明天便是中元節，今天，明天便是壽衣店生意最好的兩天。

不過王浩要早點回老家，只是經營壽衣店到下午，便關門騎著自己的三輪車回鄉了。

王浩一走，那家汽車修理廠門口卻圍滿了人。

“這怎么回事啊，門也不開，電話也打不通，這么久了，我的車到底修好了沒修好啊，急著用呢。”

“我也是啊，這從上午等到現在，都沒看到修理廠的師傅。”

“不會你們都是吧。”

“是啊，是啊，他昨天還通知我今天來取車呢，這時候卻不見人影，門也不開，鬧哪樣？”

“這么多人，那我們先報警吧。”

.....

王浩的老家王家村更遠更偏僻，還沒有農城往來的巴士，想去王家村，要么自己開車，要么坐私家車或者是摩的，但不管哪種，都要被宰一頓。

前半段路和去東橋村一樣的路程，但到了虎頭村，便要右拐，往那河壩方向走，那里有一條柏油馬路，順著那走，經過幾個村莊才能到王家村。

三輪車速度不快，王浩開到虎頭村河壩的時候，天色漸漸黑了下來。

吹著清涼的河風，王浩開著三輪車走在那柏油馬路上，居然微微有些涼意。

轉頭看了眼右邊河壩的水庫，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好像看到有人在河里戲水。

王浩一愣，這夏天下河戲水很正常，但只能在左邊水庫，而右邊水庫是河壩出水口，是嚴禁游泳戲水的，那顯眼的警告牌子還立在河堤邊上呢。

王浩不確定是不是看錯了，揉了揉眼定晴一看，只見水里確確實實有人，他趕緊靠邊停下三輪車，繞過河壩，走下河堤，卻在警告牌子的四周看到一堆燒成灰的紙錢。

王浩聯想到那日去東橋村送紙人去林芳家的那一天，可以肯定的是這里不久前還淹死過人。

想到這里，王浩更是擔心那戲水之人，他快步走到河邊喊道：“快上來，這里不能游泳戲水，很危險的?！?/p>

“嘻嘻嘻...?！?/p>

一陣銀鈴一般的嬉笑聲傳來。

王浩也終于看清了戲水之人的樣子，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女孩，她穿著紅色短袖短褲，在水中面容模糊顯得極其的詭異。

“小妹妹，快上來，這么晚不回家，父母會擔心的?！?/p>

王浩勸道。

女孩微微一呆，隨后緩緩往水邊游過來，明明已經很淺了，可女孩還是保持著俯趴式，并不離開水面抬著頭看著王浩。

女孩的臉有些蒼白，王浩向她伸出手道：“上來吧，我送你回家?！?/p>

女孩又是嘻嘻一笑，在王浩手接觸水面的瞬間，她又快速的縮回了深水區。

“哎，別玩了，快回來?！?/p>

王浩的腳都邁到了淺水區喊道。

女孩卻在深水區看著王浩嘻嘻一笑道：“大哥哥，我不能離開這水庫的?！?/p>

“為什么？”

王浩還以為女孩頑皮，他又往前走了幾步，水已經漫到他的大腿處。

女孩沉默了片刻，隨后游到王浩身邊，伸出了小手，王浩有些欣慰，可一接觸的瞬間，他懵了。

這不是手，而是一灘水，而那短袖短褲根本不是紅色的，而是血。

“大哥哥，明白了嗎？”

這一刻，王浩才明白過來，這個女孩不是人，而是鬼。

王浩提步走回了河堤，再次看了眼那個女孩，為什么她的衣服會是血組成的？

王浩一時也想不明白。

看王浩要走，女孩出聲道：“大哥哥，我很孤獨，你能送個洋娃娃給我嗎？”

洋娃娃就是小紙人，王浩瞥了眼那些她的親人燒的紙錢，想必她在水里也用不到。

他點了點頭答應道：“下次我給你送來?！?/p>

“謝謝大哥哥。”

王浩懷揣著心思走上柏油馬路，坐上三輪車，看了眼水庫，緩緩啟動了車子。

小小年紀，便要永遠在這水里游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