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里亂了，街上百姓聽了稀罕事，擁擠著想要去看，卻被官兵攔住，吵吵嚷嚷好不熱鬧。

我逆著人流坐馬車回了靖王府，將身上一套衣服換下來，叫下人去清洗，說是沾染了爆炸的灰塵，務必清洗干凈。

換了一身新衣服，從頭到腳里三層外三層熏了香，才心滿意足在君同院子里逗弄鸚鵡，等待著他帶回好消息。

這場鬧劇比我預料得還要久些，不知什么時候，我竟躺在君同的搖椅上睡著了。

鼻子上有點癢，我睡眼朦朧地睜開眼，正瞧見君同俯身幫我拿下落在發絲上的花瓣，距離近到，我甚至能夠感受到他的呼吸。

我的臉有些發燙，大抵是夏日太過炎熱吧，可明明才下過雨，況且已經到了晚上。

“夜里涼，下人怎么伺候的？怎的沒人給你拿條毯子？”君同拉開距離，彈落指尖的花瓣。

一句“夜里涼”，更是讓我無處遁形，我坐起來揉了揉臉，想快一點結束這微妙的氣氛，“沒事兒，我叫人別進來的?！?/p>

君同坐到另一把搖椅上，心情很好，看來我的那件事深得他心。

“處理到夜里才回來，進度如何了？”我忙了將近一個月，旁人不曉得是誰做的，君同卻是門清。

“等明天調查結果才能出來。”君同講起今天回到宮里的經歷，“皇帝惜命，雖然被我護著沒傷到，但還是不放心，叫太醫院所有太醫輪番檢查了一遍，全胳膊全腿，確認連點皮都沒破，這才心滿意足開始處理事情。”

“欽天監的監正在門外瘋瘋癲癲大呼熒惑守心，說太子失德惹了神怒，氣得只剩半個袍子的君安差點跑出去揪他胡子?！?/p>

君安是太子的名字。

“爆炸不大，太子的傷也就是看著唬人，收拾收拾換上干凈衣服，又上了藥，也能一瘸一拐上朝。”

“君安大叫冤枉，必是有人暗中害他。監正卻吃了秤砣鐵了心，抱著碎成十幾塊的龜殼百折不撓說這就是神的旨意。君安和這偏執的老頭子講不清道理，便把所有希望寄托給龍椅上那位。”

“那位到底還是把君安當個心頭寶，聽到兒子大叫冤枉，又瘸了一只腿，到底心軟了，派人去查。這一去就是半日，沒有半點蛛絲馬跡，氣得君安大罵那些人不中用?！?/p>

我笑了笑，這位皇帝心眼子極小，聽到這個評價，還不得氣得七葷八素。

果不其然，君同繼續講：“皇帝聽他這么說，也生氣了，叫人把他軟禁在宮中，等事情有進展再來對峙。”

“看來老皇帝還是想保他。”我嘆了口氣，看似懲罰，實則保護。老皇帝應當是真覺得他寶貝兒子被陷害了，這時候把太子放在身邊是最安全的，只怕這個蠢兒子再去著了道。

“我倒是奇了，你是怎么控制爆炸的？”君同結結實實好奇了一番。

我抓了一把葵花籽，開始講述我的光輝戰績，“太子的那件衣服被我動了手腳，他那個龍紋刺繡，繡線用的是我用硝石水泡過的線，又用大量熏香掩蓋氣味，故無法被察覺到。太子衣服袖口處，用藕絲粘合了少量硝石粉，爆炸后，藕絲融化，并不會留下痕跡?！?/p>

“只有他身上被動了這些手腳，必然不能形成燃燒爆炸?！?/p>

“是的，我在現場還做了布置。”

“現場你接觸不到?！?/p>

“我提前送了一份星圖給欽天監監正，星圖上畫著近期星象，與他觀察到的無意，但我又加了幾筆他看不到的，卻是符合星象軌跡的，乃是邪祟亂世。同時，我在他常去的一些地方都做了些暗示，讓他擔憂真的有邪祟，他便在布置九龍香鼎的時候加入了硫磺粉這種驅邪材料。那三支線香，也是監正按照星象圖提示，在我安排好的鋪子采購的，里面摻了紅磷粉。監正是個極度信任天象的人，上天給了他警示，他必然會照做?！?/p>

“所以，你在現場布置了一個簡易的火藥場景？”君同立刻心領神會。

“沒錯，太子跪拜時，衣物摩擦產生的熱度讓紅磷粉升溫，拿起劍的過程中持續發力，達到了紅磷粉的自燃點，有了明火。袖口飄落的硝石粉與九龍香鼎內的硫磺相遇，便成了黑火藥。”

“但是一定不能保證現場立刻爆炸?！?/p>

“是的，所以，還記得地上那些灰塵嗎？實際上是磷鐵礦石粉，在它的作用下，加速現場的反應，保證紅磷自燃后，火星濺入祭酒中，便能銜接上爆炸。而太子身上那件華服沾染了那么多硝石水，自然會引火上身?！蔽倚那橛鋹偅蛔约旱穆斆鞑胖钦鄯?。

“既是如此，留下的證據又如何掩蓋？畢竟三司一同調查的現場，并非你爹爹一人?！笨墒撬麄兌紱]有查出什么，君同后半段沒有說出來。

“其實現場并沒有留下太多東西。硝石粉、紅磷早已燃燒殆盡，太子的衣物也被燒了，繡線與袖口藕粉都沒了，自燃沒在衣服上留下痕跡。即便有殘留的硝石粉，也被氣浪卷走，飛進了護城河。菱鐵礦就更常見了，尋常大風天氣，灰塵里也會摻雜菱鐵礦，不會有人在意那些的。不過鼎內硫磺燃燒后會有黃色的殘留，我趁亂打翻九龍鼎，與朱砂混在一起，根本看不出燃燒的殘留?！?/p>

“你倒是周全。”君同又夸了我一次，“怕購買硝石粉的事情被查出來，提前在皇城掀起制冰的浪潮，許多達官貴人甚至平民百姓都會購入硝石粉，從這里入手也只會大海撈針?！?/p>

“聰明?！蔽掖蛄藗€響指，君同畢竟是原書中的反派大佬，點到便能想通事情的來龍去脈。

“這事查不出問題的話，便坐實了太子失德，上天降下處罰的說法?！?/p>

“我前段時間造勢，民間流言天降大熱，是天罰；欽天監又早早觀測到了熒惑守心，早就惴惴不安了，這次祭天大典，事情直接被萬民瞧見，皇帝想糊弄過去怕是難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