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我顧不上哭了,“你都想起來了?”
“再想不起來,真要讓你為我賠上一條命了。”君同拿著我隨手放在枕頭邊的青銅匕首,“這個匕首本身就有靈力波動,但不足以沖破我的記憶封印,是你當時拼盡全力擋在我面前,力竭倒下后,最后那一句‘快走’,徹底震碎了我的封印。”
是了,我是說了一句,既然必須要死一個,我是跑不了了,不如讓君同逃出去,萬一他破了這個貪狼塔后,我還能復活呢?
我摸了摸鼻子,想起他為了救我的那一身傷,“那你怎么樣了?胳膊上那個傷?給我看看。”
說著,我就要去扒他的袖子。
君同十分絲滑地躲了過去,嘴上又恢復了以往那副嗆人的模樣,“男女授受不親,你隨便扒師父的衣服像什么樣子?”
“……”我屬實為他這么厚的臉皮折服了,“這時候又是師父了?以前我喊的時候你怎么說的?”
“你的法術是我教的,怎么不算師父?”
他還在打岔,我不由分說地捂住了他的嘴,往前靠了靠,“噓,別說了,給我看看……”
君同僵住了,眨巴著眼睛一動不動,我輕輕解開他的衣服,露出里面厚厚的白布條。
我不知道該怎么形容那一瞬間的感覺,似乎是酸澀,又好像比凡人之軀讓經脈直接遭受靈力沖擊還要疼——
只見君同的身上,里里外外纏著許許多多白布條,幾乎沒有裸露的皮膚,我知道,那些都是傷口。還有些地方傷口太深,鮮血已經滲透了繃帶,紅得刺眼。
“別看了。”君同往后一躲,準備穿上衣服。
我摁住了他的手,強忍住顫抖的沖動,“先別穿了,血都滲出來了,該換藥了。”
“徐林!”我喊了一聲,那是副將的名字。
徐林沒有走遠,聽到我喊他,立刻傻笑著跑了進來,他看起來是個挺憨厚老實的人,打架應該不錯,心機大概一點兒沒有。“怎么了王妃?”
“你們家將軍該換藥了,幫我們把軍醫(yī)請過來吧。”
“把王妃的藥也端過來。”君同補了一句。
“好嘞,屬下這就去。”他又嘿嘿笑著跑出去了。
我扶額,“你這副將,要是咱倆真有個三長兩短,你確定他能撐起大軍嗎?”
“于兵家一道,他其實頗有研究,是思言親帶的徒弟。”
“啊?”我還是有點驚訝的,思言不收徒這件事眾所周知,在青云派待了這么多年,也就收了沅芷一個徒弟,沒想到這里還有一個徒弟。
“也算不上思言的徒弟吧,他占了瀚國大將軍的身份,本來是不在這個國家的。”君同解釋道。
難怪,這就說得通了,思言應當和我一樣,在故事外,需要一個身份進入。
“對了,你的身份是你自己嗎?”思言是占用的,那君同呢?
“是。”君同給了肯定的回答,“我原本在人界降生的便是瀚國,是最小的皇子,很早就封了靖王這個稱號。”
“你以前過的也這樣勾心斗角嗎?”
“算不上吧。”君同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我的床邊,“在瀚國的時候,我是不愛爭權奪勢的,倒是太子,十個心眼有九個半都用在自己幾個手足兄弟身上,總覺得所有人都對那個位置趨之若鶩。”
是君安倒也正常。
君同繼續(xù)說:“我已經整日吃喝玩樂了,他還覺得我在暗地里謀劃搶他的位置,實在受不了,我才躲進了青云派。”
“竟是如此。”我還以為他本身就是天界二太子,天生對修仙有追求。
君同點點頭,“不過在真實的瀚國里,君安沒這么廢物,重文輕武是真,卻也不至于馬背都上不去,也沒有那么多買賣官職、豢養(yǎng)私兵之類的事情。大概是貪狼放大了所有人的欲望,讓他對皇權的追逐顯得更加極端了。”
我忽然福至心靈,“所以放大的是本身的欲望,那豈不是……你對這個位置也有想法?”
君同有些尷尬地捂著嘴咳嗽了一下,“年少的時候是有些不懂事的。”
“還有哦。”我覺得這樣的君同是有些可愛的,于是起了逗弄的心思,“你記不記得臨行前你孔雀開屏的事情?”
“嗯?”君同正解著他身上的繃帶,聲音帶著一絲沙啞,“什么?”
我一時有點語塞,不好意思再繼續(xù)這個話題了,“沒什么,你別把傷口撕裂了,我來幫你吧。”
君同果然不動了,由著我上手解開他身上的繃帶。
越是解得多,我越是心驚,他身上傷口太多了,多到我已經不太敢繼續(xù)解下去了。那天,他到底經歷了什么?在西南王十幾萬大軍里把我?guī)Щ貋恚趺纯赡苁悄敲慈菀椎模考幢闼蔷膊豢赡苁且患菀椎氖隆е@么一身傷,他到底撐著多大的意志才能讓我完好無損?
“我是你的屬下啊……”我覺得眼淚又有點出來了,明明他是個無心的人,即便樓心月多次為他出生入死,他依然可以在最后的大戰(zhàn)中放棄她,“為什么要這樣救我?”
君同有一瞬間的愣神,忍著痛又帶著一絲壓抑著的憤怒在我頭頂開口:“你救我,是覺得我們是主仆嗎?”
“當然不是!”我一抬頭,正對上他深邃的眸子,聲音一下子弱了下去,“我們一起經歷了那么多生死,哪里還是主仆師徒這樣的關系啊?”
“那你覺得我為什么救你?”君同依然居高臨下。
為什么?他和我不同,他是個冷心冷血的人,他也會把我當成并肩作戰(zhàn)的伙伴嗎?
“你可是本王的王妃。”君同又不生氣了。
我翻了個白眼,他又開始胡說八道了。我繼續(xù)解著他身上的繃帶,現(xiàn)在就剩下最后一處了,也是他傷的最深的那一處——貫穿左臂的箭矢。
“這里,你別拆了。”君同用右手輕輕捏住了我的胳膊,我正朝前趴著,被他這么一阻止,隨著慣性險些撞上他的喉結。我看到他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似乎更加沙啞了,“交給軍醫(yī)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