躬身侍立一側的李為，目光從顧愷身上，移到了李璟酩身上，只一瞬，又看向了地上的周伯任。
別人不知道，他可是一清二楚。
天子李政還在龍潛時，偶然遇見顧愷，驚嘆于他的才學，拜為老師。
因為顧愷常年有病，天子登上皇位后不久，便恩準自己的恩師告老還鄉。
所以顧愷是天子的老師一事，知道的人并不多。
這份恩情，李政看得很重。
這個節骨眼上，當著天下百姓的面，越州刺史的罪行被揭露出來，自然是活不成了。
至于二皇子……
至今，李為還沒有見過他勢弱的時候。
畢竟，虎毒不食子！
何況，天子對他，始終比其他皇子，要慈和的多。
……
突然，天子李政的聲音冷冷響起，“刑部聽令！”
“臣在！”
一個黑衣老者弓著腰身，急忙上前聽令。
“越州刺史即刻革職下獄，徹查旱災物資一事，若有隱瞞，格殺勿論！”
“是，微臣領命！”
刑部尚書立即跪地領命！
霎時間，高臺下歡呼聲四起，高呼萬歲爺英明。
直至天子一行下了高臺，車駕駛遠了，還能聽到百姓的歡送聲。
這頭，李琮燁氣定神閑，直直瞅著蘇淺璃，嘴角沁著笑意，幾乎微不可見。
蘇淺璃瞬間鬧了個大紅臉，氣呼呼回瞪著他，毫不相讓。
李琮燁強忍著心頭的愉悅，從她面前經過，隨著天子車駕，先一步離開。
大夫人賀氏終于與那婦人寒暄完，準備離開。
蘇淺璃心頭一松，追上賀氏，詢問出聲，“伯母，怎么不見大姐姐？”
開鑼不久，賀氏就得到女兒捎來的消息。
天子攜王貴妃微服私訪！
賀氏當然知道，吳皇后和王貴妃，都出自國公府，身份尊貴，旗鼓相當。
只可惜，吳皇后膝下只有一個公主，這幾年趙王李珂翎深得帝寵，王貴妃子憑母貴，也常常伴隨天子左右。
鋒芒甚至蓋過了吳皇后。
吳皇后和王貴妃，已經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既然王貴妃來了，吳皇后、華陽公主便不會再來，她的鈺兒自然也就來不了了。
這些話，賀氏自然不會對蘇淺璃一個外人道。
她淡淡一笑，敷衍道：“興許有什么事兒耽擱了罷！”
話末，賀氏抬手搭在額前，半瞇著眼，斥責身側的牡丹，“日頭這么毒，馬車呢？”
牡丹看了眼人山人海，面有難色，“已經去催了，夫人稍等！”
“賀大姐姐，若不嫌棄，你我共乘一輛馬車回去罷！”
賀氏轉過身，見是剛才離開的小姐妹，笑著點點頭，“多謝妹妹！”
走了幾步，才想起蘇淺璃，轉身看著蘇淺璃，“璃姐兒，府里還有一大攤子事兒等著伯母拿主意，你看……”
“伯母不用擔心，淺璃等馬車過來就是，反正回府也無事兒！”蘇淺璃打斷了賀氏。
“那感情好！”
賀氏叮囑了主仆倆幾句，就同丫鬟婆子上了別家的馬車，揚長而去。
伺棋瞪著遠去的馬車，氣得直跺腳。
“在老夫人面前答應得那么痛快，一有事兒，就把主子推出去。
一次這樣，次次都這樣，大夫人真以為小姐好欺負不成？”
蘇淺璃拍了拍伺棋的肩膀，“消消氣，她此舉剛好幫了我們，快些，賭局馬上要揭榜了，還不知道六子大哥準備的怎么樣？”
蘇淺璃主仆倆趕到湖風波酒樓，樓里樓外早已擠滿了人。
毫無疑問，都是奔著賭局來的。
只聽見一疊聲的“借過”傳了出來，兩人高的幕板被酒樓的店小二抬了出來。
直接置在了酒樓正門口，幕板上蓋著大紅色幕布。
蘇淺璃抬首望向樓上。
三樓正中間的一個雅間軒窗大開，六子探出了大半個身子，正在忙活。
他一眼就看見了人群中的蘇淺璃，打了個手勢，目光又釘在了幕板上，滿眼興奮。
“聽好了，愿賭服輸，若是想反悔的，即刻離開，賭注作廢即可。
但要記著，明年起，連續三年，不能再參加龍舟賽賭局！”
商會的主事話一出口，所有打退堂鼓的步子都被釘在了原地，一時間進退不得。
隨著一聲“開！”紅綢被掀開，露出了幕板和所有的下注者。
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聚到了“越州”那一欄，只見那一欄下面只有一個下注者。
主事一把掀開了貼紙，露出了一個名字，將所有人都驚在了原地。
天機閣！
這是什么？
眾人心中滿是疑問。
“天機閣當然是買賣消息的地方！天機閣設在四方來客酒樓對面，今日開張。
龍舟賽可是我們天機閣算中的第一單生意，歡迎諸位蒞臨！”
六子話落，手一揚，一串大紅燈籠從軒窗飛了出來，直直懸在眾人的頭頂。
上書”天機閣”三個大字，筆墨飽滿，既有名士的儒雅，也有世家的厚重。
一些喜好筆墨的公子老爺，瞬間就被這幾個字攫去了心神，只贊妙不可言。
六子俯視著眾人的模樣，心里譏笑連連，面上卻是一派平和，噔噔噔奔下樓來，沖主事抱拳一揖。
“田主事，我們大閣主說了，今日掙來的所有銀子，全部奉還給大家，天機閣一文不收，權當同大家交個朋友。
另外，我們大閣主還包了四方來客酒樓三日，諸位隨時都可以去，盡情吃喝。”
大閣主還說，前一百單生意，不論大小，一律免費，當然，所咨詢之事兒，不能違法，不能犯上，更不能叛國，這是基本。”
六子話落，眾人呆在了原地，心里唏噓不已。
四方來客酒樓，可是長安城最大的酒樓，天機閣一出手，就包了三日，這樣的財力，實在可怕。
難怪他對這點兒賭注壓根兒沒放在心上。
這樣的朋友，誰會不愿意相交！
眾人瞬間反應起來，連連稱好，氣氛熱烈，個個喜滋滋拿回了自己的賭注，三三兩兩向四方來客酒樓趕去。
第一波人剛到酒樓，天機閣門口噼里叭啦燃起了鞭炮，聲音震天。
只見門口站了兩排侍衛，眉眼周正，身子挺拔，身手不凡。
一個中年男子哈著腰身，滿眼笑意，端著托盤，正給路過的娃娃散喜銀。
一時間，馬匹的嘶鳴聲，娃娃的笑鬧聲，鞭炮的噼啪聲交織在一起，三條街外都聽聽見。
不少人搶著往天機閣擠，場面一度失控。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今年的龍舟賽，天機閣才是最大的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