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將軍府
沐斟拿著翠縷的書信一路來到南苑。
雖是威名在外的堂堂將軍府，但府中并非其他高門府邸般景致秀雅，亭臺水榭，而是一排低矮寬闊的建筑。
再往前便是一處不大不小的場地，周邊擺放了不少兵器，和一些石鎖石墩。
這是將軍所住宅院的院子。
場上，赤著上身的男子手中拿著利劍，目光凌厲，一招一式大有橫掃千軍之勢。
男子剛硬的五官，透著凌厲的下頜角，微挑的眉眼，隱在陰暗處，泛著瘆人的煞氣。
“作甚？”
男子冷冽的聲音讓沐斟立馬回過神來，躬身行禮道：“回將軍的話，是太傅府中的丫鬟送信來。”
宇文乾眸色微霽，收勢回鞘，動作行云流水，干凈利落。
沐斟忍不住驚嘆，將軍的劍法越發出神入化。
“拿來！”
是不是沐斟的錯覺，他覺得將軍的心情比以往好了很多，下意識地抬眸，卻正好撞進對方那雙晦暗的眼眸，嘴角上的冷笑，讓他心中一震，立馬低下頭，額頭上滲出一絲冷汗。
“將軍。”沐斟立馬呈上。
宇文乾謹慎多疑，最不喜旁人觀察他的喜好，接過對方手中的信，打開一看，上面的字雖不是歪歪扭扭，但也非出自一個大家閨秀。
聽旁人說傅太傅家的嫡女色藝雙絕，難道是誆人不成？
末了，還狡辯說是手受傷的緣故。若是他沒記錯的話，對方明明傷的是左手，莫非對方是左撇子？
他記得當初對方寫給晉王的信可是娟秀文氣。
或許還真是沽名釣譽！明顯是兩個人的筆跡。
宇文乾哂笑一聲，“好個傅姝！我倒是小看她了。”
他出手幫她一把，無非是看在年少的時候對方的一飯之恩。他一向恩怨分明，有仇報仇，有恩報恩。只是沒想到對方的所作所為皆出乎他的意料。
這世間女子皆為情愛，權勢所困，難得有一個讓人覺得出人意料的。
腦海中不自覺浮現出對方那雙坦蕩明澈的眼眸，盈盈如秋水，皎皎如明月，似只單是一眼便讓人難以自拔。難怪能讓醉心皇位的晉王為她開罪了趙貴妃，差點忤逆。
宇文乾斂了心神，捏緊了手中的信，語氣淡了幾分，“準備沐浴！”
“是。”
“小姐，藥熬好了。”翠屏端著一碗黑乎乎的藥走了進來。
屋內瞬間彌漫著一股刺鼻難聞的中藥味，差點沒把傅姝給熏死。
傅姝猛地起身，連忙捂住鼻子，捏著嗓子問道：“翠屏，你是想要熏死小姐我嗎？也太臭了。”
翠屏笑彎了腰，“看小姐說得，奴婢怎敢？大夫說了，這良藥苦口。奴婢特意向大夫問了這方子可有不妥，那些大夫個個都說是個極好的方子，養身滋補的，很適合體弱之人。小姐可以放心喝了。”
傅姝撇撇嘴，輕哼一聲，“即便不是想毒死我，也是想熏死我唄。對了，我倒是忘了讓你讓把沈相送的祛疤霜給大夫瞧瞧如何。”
“小姐忘了，奴婢可沒忘記，正隨身帶著呢。但是那些大夫說沒什么異處。許是小姐想多了。”
傅姝仔細一想，也對。像沈相這樣老奸巨猾之人，怎么會明目張膽地把藥下在里面？萬一事情敗露豈不是壞他名聲？
畢竟堂堂一國之相，用這樣不入流的手段毀了一個小女子的容貌，確實貽笑大方。
可文婷的舉動就有點讓人匪夷所思。
除非這祛疤霜本身沒問題，只是用多了就會留疤。或者說里面下的藥普通的大夫根本察覺不到，也并無可能。
算了，此事打住。只要她的容貌已毀，無論如何也是對她的一種保護。
“翠屏。”傅姝目光柔柔地看向翠屏，聲音溫柔地能滴出水來。
翠屏不由得心生一晃，瞬間又板著臉道：“小姐，奴婢再也不會心軟的。”說完，不顧對方幽怨的眼神，遞到對方面前，狠下心腸來，“小姐，喝藥吧！”
傅姝冷哼一聲，語氣不滿，“翠屏你失去我對你的愛了。你可別后悔。”
“小姐，你對奴婢的愛已經失去好多次了。”
翠屏白了傅姝一眼，以前喝藥也不見小姐這么耐磨的。現在可好，一到喝藥的時辰就撒嬌賣好，從開始的招架不住，到現在的冷漠以對。很好！就這樣！
傅姝嘟囔著嘴，知道對方已經不吃自己這套，只能乖乖認輸。
但是……
傅姝松開鼻子的那一瞬間，就仿佛自己掉進了茅坑里，想死的沖動都有。
“翠屏，我做不到！”傅姝語氣堅定，她果然高看自己了，這宇文乾的藥方哪里是什么救死扶傷的藥，簡直是催命符啊！不喝不聞不要緊，單是一聞就覺得自己已經到了極限了。若是喝下去，那她還有活下去的勇氣？
翠屏蹙眉，“小姐，這藥味是臭了點，可療效好了，咱們就當死馬當活馬醫吧。萬一真的有效，這點苦算什么？小姐以往不是常說，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人上人嗎？小姐，你可以主子，可不能在奴婢面前失了風范。”
“倒是會擠兌小姐我了。好，我喝還不成？不過給幾個蜜餞總行吧？”面對惡勢力，傅姝只能妥協，說不定喝了還真能讓自己活得久一點。
翠屏為難道：“小姐，宇文將軍特意交代過服用此藥不可立刻進甜食，尤其是糕點蜜餞之類的，一律不可沾染，否則效果大減。”
傅姝吃了一驚，面色溫慍，“還有這事？”藥都這么苦了，還不能吃些甜的換換口中的苦澀，莫非對方故意整自己不成？
“是宇文將軍交代的。小姐，你就忍忍？”翠屏怕對方生氣，小心翼翼道。
傅姝嘴角一抽，“呵呵。我忍！”
為了人間值得，苦藥臭藥算什么？
傅姝鼻子一捏，端起碗來，一鼓作氣，咕咚咕咚地喝了精光。
翠屏睜大了眼珠子，看著對方豪氣的喝法，贊嘆一聲：“小姐，真厲害！”說真的，要是換成她的話，喝這樣難聞的苦藥，也許親娘把刀子架在她的脖子上，她未必會喝。
果然小姐就是小姐！
喝完之后，傅姝極力咽下去，免得吐出來。
那口中的苦澀味還真是回味無窮，而鼻尖的臭味似乎一直縈繞不散，揮之不去。
傅姝干脆往床上躺下，呆呆地看著房梁，悶聲道：“翠屏，這藥是一天幾次的？”
“兩次。”
“什么？”傅姝欲哭無淚，她就知道會這樣。這日子什么時候才到頭啊。
翠屏看著傅姝絕望的樣子，忍不住安慰道：“小姐別擔心，等吃了幾日就漸漸習慣了，也就不覺得如何了。”
傅姝輕飄飄地看了翠屏一眼，她一點也沒被安慰到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