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大華看出了兒子的疑惑。

“文采，你要知道，蘇凌一旦租下廣大商廈的負一層，保證金、定金和裝修費，就得幾百萬，他那個小超市，開業不到一年，又能賺多少呢？”

謝文采茅塞頓開，“老爸的意思，資金會把蘇凌壓趴下？”他暗嘆父親眼光老辣。

“沒錯，蘇凌攤子鋪得太大了。”謝大華含笑點頭。

“可是，廣大商廈地理位置極佳，資金回籠也很快。”謝文采有些擔心。

“嗯，廣大商廈位置確實不錯，但去負一層購物，上下要走上百級臺階，顧客誰愿意爬這么長樓梯，去陰暗潮濕，通風不暢的地下室購物？”謝大華對自己的判斷信心十足：

“在這種地方搞超市，死路一條。”

謝文采興奮得直搓手，“沒想到蘇凌也有看走眼的時候。”他仿佛看見蘇凌落魄求饒的樣子。

謝大華自負地笑了，“很多人都栽在自大和貪婪上。”他酷愛格言式的語句。

謝文采頓時對父親佩服得不行，“老爸，你真是諸葛傳人啊。”他忘記了父親姓謝。

謝大華有點暈乎，“哈哈哈，諸葛亮永遠是我們學習的榜樣啊。”他似乎不大計較祖宗復姓諸葛還是單姓謝。

“文采，你剛才說的好消息生什么？”謝大華接著問道。

謝文采說：“有個叫孫來旺的人，想投奔我們。”

“什么意思？”謝大華不解。

謝文采把謝文剛去發強養雞場，想進一批低價雞蛋搞促銷，遭到萬發強拒絕，然后明月樓公關經理孫來旺主動幫忙的事情，細說一遍。

謝大華滿腹狐疑，問道：

“孫來旺是什么來歷，你搞清楚了嗎？”

“孫來旺是明月樓老板寧禮庚的學徒，此人能說會道，很受寧禮庚賞識。”謝文采輕聲說：

“寧禮庚趕時髦，封了孫來旺一個公關經理頭銜，凡事明月樓與外人打交道的事，都交給孫來旺辦。”

謝大華意味深長笑道：

“孫來旺和蘇凌有矛盾吧？”

謝文采點點頭：

“老爸判斷很準啊，孫來旺親戚原來給明月樓供應雞蛋，蘇凌幫發強養雞場拿下明月樓雞蛋供應，孫來旺就一直懷恨在心。”

謝大華問：“這么說，蘇凌和發強養雞場也有聯系？”

“是的，養雞場老板萬發強是蘇凌的親戚。”

謝大華頷首微笑，“這我就清楚了，難怪蘇氏超市用雞蛋搞促銷，他們的成本很低啊。”他食指輕輕敲擊桌面，陷入沉思。

“是的，孫來旺說，明月樓的雞蛋，現在全部用發強養雞場的貨。”

謝大華問道：

“孫來旺投靠我們，總的有投名狀之類硬貨吧？”

“他想借助老爸的關系，搞垮發強養雞場。”謝文采說，“這就是我要說的好消息。”

謝大華瞇眼看著兒子，“孫來旺想借刀殺人，我們出手幫他，你認為這是好消息？”他不太滿意兒子的邏輯。

“孫來旺搞到一個情報，萬發強的養雞場，用的是集體土地，沒有任何手續。”謝文采雙眼發光。

謝大華問：“孫來旺是蘇莊人？”

“他老婆是蘇莊的，他丈人和萬發強以前干過架，兩人不對勁。”謝文采說。

謝大華摸著下巴頦，“嗯，這一點很重要，你有什么想法，說說看。”他想試探一下兒子的手段。

謝文采說：“我們可以來個釜底抽薪，把發強養雞場奪過來，蘇凌的超市就沒法搞雞蛋促銷了。”

謝大華放聲大笑。

虎父無犬子！

英雄所見略同！

天下英雄，唯我兒與爹也！

謝大華心中油然而生一種豪邁。

......

范禮成與謝大華通完電話，放下聽筒，馬上召集班子成員開會，商議租賃負一層的事。

范禮成昨晚思考再三，決定租期十年。

剛才與謝大華一番交談，覺得謝大華提高租金，延長租期的思路更好。

租金越高，越有利于解燃眉之急。

租期越長，自己風險越小。

誰也不可能在經理這個位置一直干下去。

范禮成在班子成員會上，介紹了蘇凌要求租賃負一層的事，并談了自己的看法。

班子成員都是范禮成培養提拔起來的人，對范禮成自然是唯命是從。

他們一致贊成租賃負一層，只是對一些細枝末節做了些補充。

范禮成走完會議程序，立即打電話給蘇凌。

蘇凌很快來到范禮成辦公室。

他預計范禮成肯定會與他簽署至少十年的租賃協議。

其實，十年對蘇氏超市的發展壯大已經夠了。

當然租賃時間越長，對蘇氏超市發展越有利。

“蘇老板，我們開會研究了一下，可以把廣大商廈負一層，以租賃形式交給你經營。”范禮成字斟句酌說道：

“但租金必須在昨天價格基礎上，再提高10%。”

蘇凌其實早就意識到對方會提價。

只是......價格一夜上浮10%，這是殺豬還是宰人？

“范經理，你們開個會，就上浮10%的真金白銀，這錢也賺得太容易了。”蘇凌直皺眉。

范禮成微笑道：

“價格雖然提高了10%，但租期可以考慮延長。”

蘇凌心中一動。

如果說10%的提價，他已有心理準備，租期延長，就屬于意外之喜了。

“價格提高，租期延長，你們賺得也太狠了。”蘇凌佯裝不快，愁眉苦臉說道：

“唉，真是店大欺客啊，其它商廈負一層，只要你們報價的六七成，就能拿下三十年租期。”

蘇凌確實咨詢了其它商廈的報價，但六、七成、三十年之類，純屬杜撰。

生意嘛，就得虛虛實實，云里霧里。

范禮成仔細端詳蘇凌表情，仔細揣摩蘇凌每一句話，似乎看不出蘇凌話里的水分。

一周前，范禮成和其他幾個商廈經理聚會，大家還都抱怨負一層空置多年很是可惜。

這說明商廈負一層供過于求，完全是買方市場，只要能出手租出去，已經很不錯了。

“蘇老板，我們的價格雖然高了些，你也要看到，廣大商廈客流量全市第一，周邊環繞著密集的居民區，這是其它商廈沒法比的。”

蘇凌看上的，自然也是客流量這個關鍵因素。

“嗯，你們租期延長多久？”蘇凌問。

“按你昨天說的，十五年。”

“不行，最少要三十年。”蘇凌討價還價，“我如果在價格上讓步，就必須用時間來補償損失。”

范禮成心中暗喜，看來提價策略成功了。

謝大華眼光毒辣啊，一眼看出提價、租期的要害。

“呃，三十年租期，有點太長了。”范禮成說，“租期我們可以再商量一下。”

“這事沒商量。”蘇凌斷然說道：

“你要提價，我要延長租期，我們各退一步，問題不就解決了嘛。”

范禮成遲疑一下，說道：

“這，這個，我還得請示上面。”

蘇凌仰靠在沙發上說：

“那您盡快，如果談不攏，我還要和下一家談呢。”

范禮成來到隔壁房間，拿起電話，給謝大華打過去。

“謝總，蘇凌同意租賃價提高10%，但要求租賃三十年。”

謝大華吃了一驚，“哦，好大的胃口啊。”他愣怔一下。

按他的估算，提高10%的租金，一兩年就會拖垮蘇氏超市。

蘇凌一口吃下三十年租期，這不是成心要噎死自己嘛。

謝大華心花怒放，“可以啊，只管租吧，協議里一定要有違約條款，特別是拖欠租金的懲罰條款，要狠一點，再就是，必須先預付100萬租金，這一點要咬住不放。”

他放下電話聽筒，心里樂呵呵拽一句小格言：

“人心不足蛇吞象，世事到頭螳捕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