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國盛撥通黃先生電話，兩人寒暄幾句。

“黃先生，你能不能進口坡式扶手電梯？”他迅速轉入正題。

黃先生回答很干脆：

“可以啦，除了違禁物品，我什么都能進口。”

平國盛開玩笑說：

“你好厲害啦，問題是我沒有外匯啊?！?/p>

沒想到黃先生回答更干脆：

“可以按國際牌價兌換啦，這有什么大不了，不就是買賣嘛。”

這回輪到平國盛驚訝了。

黃先生講得進口貿易，與他平時做的進口業務，完全像是兩碼事。

黃先生進口業務的手續簡便，沒有一點審批程序，顯得很直接。

黃先生隔著電話，似乎感受到平國盛的疑惑。

“平先生，你不必擔心啦，我們是特區嘛，特事特辦，和你們內地不一樣啦?！秉S先生的粵語普通話聲音洪亮：

“只要依法納稅，不買賣違禁物品，這種外貿買賣很簡單?！?/p>

蘇凌坐在一邊也聽得清清楚楚。

“姐夫，問一下價格、廠家、性能，電梯生意就和黃先生做了?！彼絿⒋騻€手勢。

平國盛對著話筒說：

“黃先生，我妻弟搞了一個地下超超市，想裝一部這種電梯，你看行嗎。”

黃先生回答：

“當然可以，現在國外地下超市都用這種電梯?！?/p>

平國盛說：“那好，具體事宜你與我妻弟交談好了?！?/p>

平國盛給蘇凌使個眼色，把話筒遞給他。

蘇凌接過電話聽筒，與黃先生聊起這單生意，兩人不知不覺講了十幾分鐘。

平國盛一個勁兒看手表，后來忍無可忍，指著手表示意長話短說。

這個年代的長途電話費標準極高，十幾分鐘下來，估計一百元左右就沒了。

蘇凌和黃先生談好了進口電梯的一些細節，終于解決了新超市的軟肋難題。

平國盛問了電梯價格，不由大驚失色。

“這價格也太高了，你什么時候才能回本？”

平國盛沒想到蘇凌敢拍板這么大金額的交易。

蘇凌笑道：

“這是本市第一部坡式扶手電梯，它絕對引起轟動效應，能招攬成群結隊的顧客，保守估計，最多一、兩個月，電梯的本錢就能回來?！?/p>

平國盛滿臉憂慮，“問題是你哪來這么多錢付貨款，銀行能貸到款嗎？”他直視蘇凌。

蘇凌搖頭說：

“銀行肯定貸不了這么多款。”

“那怎么辦？黃先生讓我給你做擔保，你總不能空手套白狼，把我和你姐拖下水吧?！逼絿⒂瞄_玩笑語氣警告蘇凌。

“放心，我有辦法搞到資金?！碧K凌語氣沉穩，毫不猶豫。

“蘇凌，聽我一句話，籌集資金很敏感，上面管得很嚴，稍不注意就成了非法集資，你一定要慎重啊?！?/p>

“你放心，我都是按照市場渠道運作，不會干非法集資的事?！?/p>

“那我就放心了，呃，剛才黃先生提出讓我做擔保，這個嘛，我是個公職人員，這樣做......”

蘇凌看出平國盛想打退堂鼓，笑道：

“姐夫，這事非得你幫忙，黃先生就信任你，放心，我三天內就能籌款支付定金?！?/p>

平國盛遲疑片刻，“那好，你別把你外甥的爹裝進去就行?！彼Φ煤苊銖?。

蘇凌說：

“安裝電梯的事情，要盡可能保密，到開業那天，制造一個轟動效應。”

平國盛笑道：

“放心，我不會說的。我們單位不允許給個體戶做擔保，我說了，不是自找麻煩嘛?！?/p>

蘇凌從平國盛辦公室出來，在公用電話亭，給劉曉玉打了電話。

“劉曉玉，你和臺里廣告部經理熟悉嗎？”

“不認識。我是新聞工作者，很少和臺里那些搞經營的人打交道?！?/p>

“新聞工作者就不賺錢吃飯了？”

蘇凌嘖嘖稱奇，這妮子進電視臺才幾天，怎么一下脫俗了。

劉曉玉頓一下，笑道：

“跟你開個玩笑，你還當真了?！?/p>

蘇凌故作嚴肅，說道：

“劉曉玉同學，你這樣的思想要不得，搞經營也是為了經濟發展，為了提高人民群眾的物質生活水平嘛。”

劉曉玉咯咯笑道：

“行了行了，我不裝了，你倒是裝起來了。說吧，什么事？”

蘇凌說：“你等等，我還想裝一陣，才過癮呢?！?/p>

“快說正經事兒，我忙著呢，沒工夫跟你貧。”劉曉玉笑道。

“我要在你們臺做個廣告，該找誰？”

“找廣告部的趙主任?！?/p>

“你跟這人熟嗎？”

“很熟，整天抬頭不見低頭見。”

“那我現在就過去拜訪一下趙主任?！?/p>

“你這效率蠻高呀，說風就是雨的?！?/p>

“這叫深圳速度，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碧K凌說，“你給趙主任說一聲，請他別出門，我馬上到?！?/p>

蘇凌騎著自己的飛鴿自行車，很快趕到電視臺。

他在機房找到劉曉玉。

劉曉玉正和幾個人盯著墻上幾排電視屏幕，商量一檔節目。

蘇凌與劉曉玉、還有上次一起采訪的大胡子記者打個招呼，不好打擾他們，退出來就站在門外，等著他們嘰嘰喳喳討論節目。

過了很久，其它人都走了。

劉曉玉出現在門口，“蘇凌，進來吧。”她招招手。

蘇凌進到屋里，看見大胡子記者還沒走。

大胡子記者站起來，“小蘇，又見面了，你想做什么廣告?！彼鲃优c蘇凌握手。

“呃——”蘇凌望了劉曉玉一眼。

劉曉玉說：“這就是廣告部趙達煜主任?！?/p>

蘇凌看著大胡子記者，“你原來不是新聞部的?！彼滩蛔⌒α恕?/p>

劉曉玉解釋道：

“趙主任身兼數職，是新聞部副主任，兼廣告部主任。”

蘇凌恭維道：“趙主任原來是復合型人才呀，佩服佩服?！?/p>

“臺里人手少，趕鴨子上架，只能身兼數職?！壁w達煜擺擺手，“小蘇，你要做什么廣告？”

蘇凌說：“超市招商廣告?！?/p>

趙達煜很奇怪：“超市......招商廣告？招商？什么意思??？”

蘇凌告訴他廣大商廈超市開業后，會把一些攤位租出去。

趙達煜似有所悟。

“這樣吧，你寫一個文字稿，一定要注明聯系人，聯系電話，電報掛號?！壁w達煜說：“然后我安排人做字幕，給你錄下來，讓播音員播出去?！?/p>

蘇凌并不奇怪，這個年代的電視廣告，都是滿屏打上商品介紹字幕，找一個中氣十足的男中音播音員，照著稿子念一通“馳名中外，譽滿全球”；“省優、部優、國優”“實行三包，代辦托運”之類的廣告詞，就算完事。

“這種廣告，怕是很難有效果?！碧K凌提出質疑。

電視廣告簡單粗暴到和電線桿子廣告雷同，廣告費花得就有點冤了。

趙達煜滿臉狐疑，問道：

“廣告不就是這樣嘛，一目了然，你還能有什么新花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