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凌松了一口氣。

有這筆資金支持，下一步和上海、廣州的供貨商談判，就有了底氣。

蘇凌回到家，看見媽媽溫玉珍一臉喜氣。

“媽，什么事這么高興？”他問。

“郵電局來給咱家裝電話了，說是領導安排的。”溫玉珍喜上眉梢，“你看，這電話多帶勁啊。”

蘇步卿也是滿臉驕傲。

“蘇凌，你郵電局也有朋友嗎？現在家庭安裝電話很難的。”

他看著圓桌上紅色的電話。

蘇凌點點頭，“我一個朋友在郵電局當處長，他幫我申請安裝的。”

“現在日子過得越來越好了，你看看，樓上樓下，電燈電話，什么都有了。”

溫玉珍有種高人一頭的感覺。

蘇凌忍住不笑。

好日子還在后頭呢。

八十年代初，家庭裝電話的人家極少，只有一定級別的干部家庭，才能裝電話。

家里安裝固定電話，成為身份的象征。

媽媽的虛榮心得到極大滿足，也是情有可原的。

溫玉珍問：“裝一部電話要多少錢？”

蘇步卿也問：“好像是要收初裝費吧？”

蘇凌隨口敷衍：

“也沒有多少錢。”

溫玉珍馬上睜大警惕的雙眼。

“沒多少錢是多少呀，上100元了吧？”

蘇步卿說：“你想得美，單位安裝電話，初裝費就3500元呢。”

溫玉珍瞪大眼睛，“我天呀，蘇凌，你這電話不會也上3000了吧。”她剛才的得意神色蕩然無存。

蘇凌笑道：

“200元，這是王處長給我搞來的內部價。”

其實，王海濤給蘇凌的內部價，是2000元。

媽媽要是知道這個價，立馬會讓郵電局來拆裝。

蘇步卿哪壺不開提哪壺，問道：

“月租費是多少？”

蘇凌幾乎氣暈，這是挑起媽媽拆裝電話的節奏啊。

溫玉珍很驚訝：

“什么？安裝一部電話到我家，交了初裝費，還要租金？這是什么意思？”

蘇凌咧嘴笑道：

“還能有什么意思，問就是沒意思。電話是人家郵電局的獨家買賣，反正人家就是這個價，反正人家就獨此一家，別無分店，用戶愛用不用，不用拉到。”

八十年代初期，固定電話收費很奇葩。

安裝固定電話，除了收初裝費，每個月還要收取200元的月租費。

除收取“月租費”外，打電話的話費，按照分鐘計費，另外收取。

溫玉珍徹底失望。

“要是這個樣子收費，我明天就讓郵電局的人給拆了。”她語氣很堅決。

蘇凌趕緊制止：

“安裝電話，是我用來做生意的，所有費用我來承擔，您老免費使用。”

他安裝電話，可不是用來裝門面的，很多生意上的事情，必須用電話搞定。

溫玉珍說：“你的錢不是錢啊，憑什么讓郵電局不明不白給收走？”

她轉念又一想，兒子做生意需要電話，真要是耽誤了生意，怕是電話這些錢，都彌補不了啊。

再說了，自己家安裝了電話，以后在小姐妹面前，也有了驕傲的理由。

溫玉珍這么一想，臉上再次笑意盈盈。

“好吧，電話遲早要用，咱們家蘇凌，不比別人家沒生意的孩子，這電話早就該安裝了。”她一下又豪爽大方的不行。

蘇黛走過來說：

“有電話很方便，以后我寫作業上遇上難題，可以打電話問問同學。”

蘇凌逗她：“你同學誰家有電話？”

“好像沒聽說誰家有。”

“那你恐怕沒法給同學打了。”

蘇黛想一下：

“說的也是，不過以后老師請家長，就不需要讓我帶話了，老師可以直接給媽媽打電話。”

溫玉珍怒道：

“蘇黛，你又犯什么事了，是不是請家長上癮了？”

......

孫來旺和唐啟明的談判，一直沒有結果。

孫來旺按照謝大華的授意，盡量拖延時間。

一開始，唐啟明很焦慮，不停催促。

但這幾天，唐啟明突然變得沉穩起來。

他每天和孫來旺談一陣進貨合同細節，就偏離主題，天南海北閑聊起來。

起初，孫來旺還覺得唐啟明很愚蠢，不知道時間就是勒在蘇氏超市脖子上繩索。

后來，孫來旺發現唐啟明似乎對進貨合同沒什么熱情了。

第六感告訴他，唐啟明肯定另有所謀。

今天談判一開始，孫來旺用一個品種的進貨量試探唐啟明：

“我們只能給你300件，而且規格不能保證。”

唐啟明滿不在乎說道：

“我昨天說過了，這貨必須是要全部規格的，并且不能少于500件。”

孫來旺笑著搖頭：

“這個我滿足不了你的要求。”

唐啟明說：“滿足不了，就只能不進貨咯。”

孫來旺心里異樣的感覺更加強烈了。

唐啟明一開始談判的時候，可不是這樣，他會為每件商品費盡口舌，爭取自己利益最大化。

這兩天，唐啟明似乎突然變了。

他對談判細節不再細扣，對孫來旺拋出的籌碼，要么不置可否，要么干脆放棄。

孫來旺預感，蘇凌的談判策略已經變了。

“唐經理，你們在廣大商廈的超市，開業時間定了嗎？”孫來旺問。

“沒有，鋪貨沒完成，怎么可能開業？”唐啟明一臉無奈。

“批發總公司的貨滿足不了你，可以從外地進貨啊。”孫來旺試探道。

唐啟明一臉愁緒，“外地進貨，量上不去，價格就下不來，還不如從你們這里進貨啊。”他淡淡說。

孫來旺心情放松一些。

批發總公司大批量進貨，確實能將價格降下來。

但是你蘇氏超市，想著從我們這里占便宜，做夢去吧！

唐啟明問道：

“我們要的貨，你們明明再給其它商店批發，為什么不給我們發？”

孫來旺很平靜，說道：

“什么貨都得考慮全市的需求，全給你們，哪別的商店還吃不吃飯了？”

他覺得這個問題很好搪塞，唐啟明也找不出什么破綻。

唐啟明也很平靜，“你說的倒也是，不過，你加量進貨，不就解決了，何必斷我貨呢。”

他根本不信孫來旺的鬼話，有意難他一下。

孫來旺一時語塞，順口說道：

“加量進貨也得有貨啊，再說了，加量進貨，你愿意墊付貨款嗎？”

“當然不愿意了，我墊付貨款，還要你批發做什么？”唐啟明說：

“不過話說回來，批發也有批發的難處啊。”

唐啟明順口安慰一句，繼續麻痹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