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凌沒想到劉曉玉突然會拿片酬說事。

劉曉玉很清楚這個廣告片，完全是公益性質的。

潘虹、張藝謀這樣的大腕兒都分文不取，劉曉玉再愚蠢，也不會為片酬糾纏不清。

劉曉玉在電話里說：

“蘇凌，我在百花冷飲店，我請客，你過來吃冰淇淋吧，咱們把這事情說清楚。”

蘇凌推辭道：

“謝謝你的冰淇淋，我手頭有急事，去不了，回頭咱們另約時間面談。”

劉曉玉說：

“我可是有重要事情給你說啊，你愛來不來。”

“什么事？”蘇凌問。

“這個廣告可能播不了。”劉曉玉說。

“哦，你消息準確嗎？為什么播不了？”蘇凌感到奇怪。

“別問為什么，問就是播不了。”劉曉玉語氣蠻橫說：

“你想來就來，不來拉倒。”

蘇凌還想說什么，對方已經掛斷了電話。

蘇凌有點發懵。

廣告拍得沒毛病啊。

上海、廣州都能播出的廣告，在這邊電視臺，怎么就禁播了？

看來劉曉玉請吃的冰淇淋，不吃也得吃啊。

此事關系到新超市開業的宣傳，不能等閑視之。

蘇凌正躊躇是否去吃冰淇淋，電話鈴又響起來。

“蘇經理，我想問你一道數學難題？”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說。

蘇凌聽出這是妹妹蘇黛的聲音。

“說吧，哥什么功課都不好，唯獨數學拔尖。”

他自我吹噓。

蘇黛接著說：

“1234567890十個數字里，哪個數字最勤勞，哪個數字最懶惰？”

蘇凌回答：“0最懶惰，因為它一無所有；9最勤勞，因為它收獲滿滿。”

“錯了。”

“為什么？”

“1最懶惰，2最勤勞。”

“哦，為什么？”

“因為一不做，二不休。”

蘇黛爆出一串銀鈴般笑聲。

蘇凌只好認輸，“好吧，你贏了。別煲電話粥，趕緊做作業去。”他正要掛斷電話。

蘇黛急忙說道：

“別急呀，剛才有個姐姐來找你，讓你給她回電話。”

蘇凌問道：“她叫什么名字？”

“叫劉曉玉。”

蘇凌沉吟一下，說道：

“嗯，知道了。”

蘇凌馬上意識到，劉曉玉急著找他，真是為了廣告片停播的事情。

蘇凌來到百花冷飲店。

劉曉玉坐在靠窗的一個角落，看見蘇凌進來，起身朝他擺擺手。

這個年代，咖啡館還沒有流行，茶館又過于老派，冷飲店成了年輕人見面談事的好地方。

蘇凌在劉曉玉面前坐下。

“找我到底什么事？”他問。

劉曉玉狡黠笑道：

“談談我的片酬啊。”

蘇凌搖搖頭，“你腦子又沒進水，談什么片酬？”他要了一杯香草冰淇淋。

劉曉玉撇撇嘴：

“你們店里那位葉大姐真夠可以的，我去找你談廣告片的事，她像個女主人一樣，一臉傲氣，問這問那，我就拿片酬涮她，才懶得和她說正事呢。”

蘇凌笑了，問道：

“我們的廣告片怎么回事？”

劉曉玉煩躁說道：

“廣告片播出日期取消了。”

“廣告片是名家之作，上海、廣州都能播，怎么你們電視臺就不能播了。”蘇凌有點意外，說道：

“我們的廣告片，你們臺已經過審，趙達煜這樣做，想干什么？”

“這事情跟趙達煜沒關系，是臺里突然通知要取消這個廣告。”劉曉玉說。

蘇凌想了想，“明白了，也許謝大華又開始作妖了。”他馬上找到問題癥結。

“那怎么辦呢？”

劉曉玉一臉焦急。

她很想讓自己的影視處女作，在家鄉電視臺播出，為自己積攢人氣。

蘇凌沉吟一下，說道：

“你盡快通過臺里的關系，了解一下停播的原因，然后我再想辦法應對。”

劉曉玉憤憤不平說：

“我盡量吧，這事趙達煜也不清楚，而且你已經支付了廣告費，突然通知停播，肯定是謝大華搞的鬼。”

“你盡快搞清楚真相，把情況告訴我就行，我來解決這件事。”蘇凌輕聲說道：

“我還有事要辦，超市馬上就要開業了，需要準備的事情太多，我們有時間再聊。”

他正準備離開，劉曉玉一把按住蘇凌放在桌上的手。

“蘇凌，別急著走，陪陪我好嗎？”

她水靈靈的眼睛，變得無限溫柔，長長的睫毛忽閃著，眼神充滿渴望。

蘇凌垂眸瞥一眼劉曉玉按在自己手上的小手。

劉曉玉似乎一驚，挪開了自己的手。

“我們除了工作，就不能再聊一些其它嗎？”

她的眼神黯淡下來。

蘇凌清楚劉曉玉對他的心意。

“劉曉玉，我們以后不要談這個話題好嗎？”蘇凌輕聲說：

“我們都是成年人了，又都是同學，你也知道我和陳楠兮的事。”

劉曉玉用小勺攪動著冰淇淋，“你每次都是這句話，一遍遍說，有意思嗎？”她抬起漂亮的丹鳳眼，冷眼打量蘇凌。

蘇凌聳一下肩膀，“我還能說什么，你不也總是在重復同一個話題嘛。”他盡量讓自己語氣柔和，以免傷到對方。

劉曉玉白皙的臉龐變得通紅。

“蘇凌，你別看不起我，我，我也不知道為什么，總想和你在一起。”她喃喃說道：

“我們大學四年，我一直都有這個意思，可能我走火入魔了，唉，原諒我吧，我會慢慢讓自己冷卻下來的。”

蘇凌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

劉曉玉大膽說出自己的情感，已經很不容易了。

這種情真意切的表白，應該受到尊重，而不是回避，或漠視。

蘇凌垂眸思索一下，說道：

“劉曉玉，我們一直是好朋友，一直在互相幫助，我很珍惜你的友誼。”

劉曉玉眼底涌動著一股苦澀。

“也許吧，我只配享有你的友誼。”她鼻孔翕動幾下，忍住眼眶的淚水，“這也許就是命。”

蘇凌找不出更好的語句安慰她，只能嘆口氣，望著窗外車水馬龍的行人。

世上蕓蕓眾生，互愛互害，也許還真是緣分啊。

他從來沒見過沒有任何關聯的人，莫名其妙產生愛與恨。

蘇凌心頭莫名其妙涌出黑格爾的名句：

“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自然界也是如此，人的審美取向多半來自大自然的精密安排。”

蘇凌心想：

“兩人能不能走到一起，大概都是大自然的安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