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會如此的傻呢,就這樣看著他無所謂的和任何一個除自己以外的美人高談闊論,眉飛色舞。
她怎么會如此的自卑呢,她堂堂丞相長女,為何就是邁不開步子走向他,或者是開口喊他一句
大概,是太喜歡了吧。
如果能忘,便統統忘了才好。
什么端午的燈光通明璀璨,什么高貴的錦衣皇子王子,什么青龍玉佩此前邀約,統統都忘記才好。
翎錦,翎錦。
短短二字,她的心從頭到尾卻又疼了一遍。
她握著那讓她又喜又恨之人的青龍玉佩,有那么一刻,她竟要差點捏碎。
那一日的桂花香,那一戲園的冷樹,那為他而拭的淚花,都散了吧……就當人生從未相遇,就當之前是一場美麗夢魘。
“薔兒,不要哭,我”
封羽及顧不得是在大庭廣眾之下,也顧不得此番風景正是最美,他只想把她擁在懷里,難道這就是俗套到荒唐的一見鐘情嗎?就算如此,那樣挺好,至少他有足夠的把握,把握她便是他的所有物。
皇甫薔埋頭在他胸口,啟唇卻被淚水嗆得難受,話也難以說出,她就像是一只迷路的小鳥,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歇腳的地方,她便依賴的倚靠著,暫時忘記了雨季的凄涼和濕冷。
“要不我帶你去湖上逛逛,長樂夜景絢麗迷人,你一定喜歡。”
“這可是”
若荷也沒有想到,皇甫薔情緒會如此激動,可想而知翎錦在她的心里到底有多重要,可是那翎錦卻還好她遇見了羽及公子,其實說起來這兩人也挺般配的,一個婉約大方,一個溫柔體貼,可謂是郎才女貌。
若荷知道皇甫薔是在顧慮皇甫薇和皇甫婳才遲遲沒有離開這個傷心之地,可是她又怎么可能她繼續受這樣厲害的委屈。
“大小姐,二小姐和三小姐那邊還有我和瑤兒她們,大小姐不必擔心,你只管和羽及公子去散心,我這就去和她們一起,待燈會散了便去湖上。”
羽及公子外表清俊淡雅,談吐清新脫俗,又氣質出眾,想必也是大家公子,待大小姐是細心溫和,別有情意,而且大小姐也不討厭他,愿意與他親近,若荷這才把她放心交給他。
“薔兒,來吧。”
公子如玉,氣質高雅,吐氣如蘭。
封羽及向她伸出修長纖細的手指,他的身后湖面平靜,月光倒映,照著他青衣錦袍,上麒麟雁子,繡以細致金邊,華美絕佳。
他如此親切的叫她,她卻是像早已習慣了不曾糾正,可能是他的聲音太過于清脆悅耳,也可能是他的溫柔過度,她好似與他早就相識,親密無間。
“羽及,你真好。”
她把手搭在他涼涼的掌心,終是清淺一笑,猶如梔子花開在月光迷離之下。
“哪里好?”
“嗯應該哪里都好”
這一次,是羞澀的笑。
“嗯?看著我說。”
他把她拉進懷里,逼迫她揚起脖子,突然的霸道讓她有些不適應,雙手捶在他的胸膛,卻沒有推開,她不敢看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里面有火一樣,炙熱無比,撩人心弦,好像猛虎一樣,要把她吃掉才甘心。
“我羽及!”
一瞬間天旋地轉,她驚呼一聲,卻發現被封羽及騰空抱起,一躍而起就到了空中,長樂城已在腳下,花燈千千萬萬,無邊無際,璀璨奪目,輝煌富麗。
“薔兒,其實我”
他要怎么說出口,他的真實身份,他知道她不是貪慕虛榮的女子,可是畢竟是他隱瞞再先,如果她知道了,會不會覺得自己不過是為了戲耍她,而且他和翎錦的關系非比尋常
“羽及,怎么了?你是有話要說嘛……”
“沒沒什么。”
罷了,時機成熟再開口也不遲。
過了一會,他抱著她穩當的停在了湖中心的一葉扁舟上,有一個船翁提著花燈,船槳穿過船沿,悠閑的漂浮在湖面上,攔住了好幾盞半滅的荷花燈。
小船一頓,船翁一臉懵懂都看著他們兩人從天而降,還以為是遇見了仙人夜游,一個豐神俊朗,一個娟美風雅,他驚得花燈落入湖里也不知道。
“船家,可否借舟一用,我家夫人心情不好,便想帶她游湖散心,一解憂愁。”
他狡黠的看著皇甫薔,好像是偷到糖果的孩子一樣笑得歡快。
“你我哎呀什么夫人”
她臉蛋紅得像剛成熟的蘋果一樣,急忙擺手解釋道,她都沒想到封羽及怎么風趣大膽,她的心禁不住的撲通撲通的狂跳起來。
封羽及看她發糗,把她摟進了懷里,無比享受的挨著她粉拳的敲打。
船翁也是會意一笑,當真以為她們是新婚夫婦,而皇甫薔的表現只是羞于言語而已。手一搖便隨那荷花燈漂向了遠處,利落的操起船槳,水波緩緩流淌到岸邊,船翁說:“公子與夫人真是伉儷情深,老翁便舍了這船給二位,剛好月半中天,也放了河燈便歸家去。”
說罷便上了岸,又把船一推、船繩一扔,美美的背著手沿著湖的另一邊蘆葦叢中去了,他瞇著眼哼著歌兒,想象著老伴做好飯菜在門前等他的慈祥樣子。
情兒放燈來,老翁歸家去。
湖上生暖煙,正是霧靄沉沉。
“薔兒,薔兒,生我氣了?”
“你怎么能”
皇甫薔怎么好意思說出口,便甩著袖子背對著他坐在船頭,繡花鞋放在船尖處,映著湖光暗影,月光色的花紋爬滿了上衣,是清淡而清晰的動人之感。
她這個樣子,封羽及更加想要好好的逗趣她一番,方才他不過是一個玩笑,可是現在他品味起來,“夫人”這個詞真是悅耳如同天籟般的存在。
“薔兒,莫要生氣,要不要我為你去采支荷花來賠罪?”
湖上漂著開得羞答答的荷花,像一個欲拒還迎的嬌媚女子,翠綠色的荷葉遍布湖邊,襯托著荷花的別樣嬌韻雅致。
“未曾生氣。只是我們”
只是我們不過還是朋友而已,怎么可以胡言亂語呢?皇甫薔這樣想著。可是當封羽及那樣玩笑的時候,她卻心動了幾許
“薔兒,難道我比不上翎錦嘛?”
他皺眉,有些生氣,語氣之中醋意驚人,連他自己都沒有感覺到。
皇甫薔立馬否認:“不是!只是”
“既然不是,那為何如此計較?難道薔兒還喜歡著別人嘛?”
“不是羽及你”
他根本就是耍賴皮了,硬是追問不斷,他發現窘迫不安的皇甫薔真是太迷人了,像是被困在狹窄角落的蝶兒一般,努力又徒勞,堅定而無力。
這樣他便可發揮最大的用處,輕而易舉的便把她救出苦海,然后被她感恩,被她依靠,被她眷戀。
“薔兒。”
“嗯?”
“閉上眼。”
“嗯嗯唔唔”
扶住她的肩膀,他欺身而上,船頭的水波蕩漾,水光如電,他在一湖的花燈籠罩下吻住了她的緋色唇瓣。
那一刻,他多想便是永恒,就讓時光停留,只有她的面色酡紅,氣喘吁吁。
“薔兒,我我愛上你了。”
可是他說出來,心卻是狠狠抽痛著,似乎感覺不到她的溫度,他極度渴求著她的愛憐,手一攬她的腰肢,他吻得深入忘我,后背熱汗似雨。
唇齒糾纏,曖昧如酒,流瀉兩處心腔,軀體緊貼,銀絲落襟,手指猶豫,扣上掌心。
“薔兒。”
吻畢。皆是氣息紊亂,渾身燥熱,額頭汗珠細密,衣衫微皺。
她卻沒有覺得被冒犯的羞恥,反而幾乎沉淪在他霸道又溫柔的吻下。
明明她的心里還有翎錦的影子,她卻能那么快被眼前的這個狡猾精明的男子所蠱惑,到底是她心智不堅定,還是他太有魔力
“薔兒,你可想知道我是誰?”
“嗯”
“那薔兒可愿嫁我?若不答應我便不告訴你?”
封羽及又變成了那個妙趣橫生的調皮孩童,他拽著皇甫薔的袖子,用手臂困住她的纖體,讓她走不得退不得,只能被他攔在懷里。
皇甫薔不想回答這般無賴的問題,便左右閃躲想要離開他的禁錮:“你為何這般欺負我?”
她無奈的低頭笑著,伸手打了封羽及一下。
“你回答我便好。”
“哼!我為何要嫁予你?”
他既然要鬧,她便陪著他。
“嫁我可是天經地義,為何不嫁?你若是喜歡我,必定要嫁”
“那若我不喜歡呢?”
她故意皺眉,就想看他氣惱不已又沒有辦法的樣子。
“什么!不喜歡?若不喜歡,我便要搶來!”
他威脅的說,眼眸如豹子一樣警戒堅定。
她終于憋不住甜美的笑了起來,她撫上他英氣硬挺的眉尾,鼻尖掠過他的額頭,發上一熱,她把下巴放在了他的頭頂,醉人的香氣鉆入他的鼻腔,他伸手握著她的手腕,問:“夫人要作甚?”
她惱了,要去打他,卻被他輕輕抱住,坐于船中,不能動彈,只能任他望入她眼中,激起千丈紅塵飛浪。
“哼!偏要欺負我!”
“猜猜看,我的身份,猜對了便放了你,若猜不到,就是等到燈會結束我也不放你回去。”
“你”
雙手被他抓住,就連腰身也被他制住,他靠著她的背把她扼得一點也不放松,她就連一個眼神也傷不到他,她又氣又好笑,怎么就被他牽著鼻子走了,又好像是她故意中了他的圈套,貪戀他的溫柔和狡猾不肯出來。
“好,我猜便是,是城中富商之子?或是來自書香世家?”
搖頭。
“莫非是將軍之后?”
還是搖頭。
“還是朝廷六部之一的公子?”
繼續搖頭。
“那么是當朝高官?”
“非也,大膽一些。”
她有些懊喪,腰間一痛,有個什么東西膈著她了,腰帶一撩,看見了一塊血色鮮紅的玉佩,那模樣和功法有些眼熟
她執起,與腰間的青龍玉佩放在一起,兩塊玉同時寒光閃閃,晶瑩透明,嚇得她手一抖,血玉脫手,落在了船案上。
她回頭,警視著封羽及,他一直忙著逗弄皇甫薔,竟然連玉佩掉了也不知道,所以當皇甫薔用審視的目光盯上的時候,他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還以為是自己太強勢弄疼了皇甫薔。
直到皇甫薔把青龍玉佩遞給他時,他才知道,原來她已經明白過來了。
“這玉佩你起初便認識是嘛?”
她后退兩步,身形飄搖如雨墜于船頭,封羽及去拉她卻被不客氣的推開,他看見了她露出受傷的表情,眼眸又有淚水。
他無言,低頭,抿唇,心虛。
“是否早已知曉翎錦?”
她的緘口不言讓她更加的確定,他和翎錦之間一定不是什么關系都沒有的陌生人,如果有的話,那一定是她意想不到的復雜牽連。
“薔兒,我本要告訴你的,可是又怕你誤會我是戲耍你的”
“翎錦是王爺,你也是,對嘛?”
點頭。換來她冰冷寒涼的對視。
“那么,你是第幾位王爺?”
“我我年齡最大。”
她睜大了杏眸。愣了一下,然后撲身行禮,語氣生疏冷硬:“民女皇甫薔叩見太子殿下,是民女有眼無珠冒犯了太子,殿下寬宏大量,望請饒恕民女!”
“薔兒,起來!”
他本就不是有意隱瞞,她不過是看她對封羽錦余情未了,不想讓她繼續傷心難過,可是現在他告知她真實身份,卻換來她視同陌路,他怎么能夠忍受,不過一個身份而已,為何又平添風波。
“多謝太子殿下饒恕民女。”
沒有任何的動容,她目光呆滯。
“薔兒,都是我不好,是我是我隱瞞了認識翎錦的事實。”
“太子殿下何須自責,一切都是民女的一廂情愿,與太子殿下沒有絲毫關系。”
她依舊柔弱如花,可是此刻卻遍身都生了尖刺,不愿他靠近一步,也不聽他解釋說明。
“薔兒,聽我解釋好不好,翎錦和你的關系我也是后來才明白,我沒有想過要從中作梗,我只是情不自禁”
“殿下不必多說,民女明白,翎錦殿下,民女亦不敢高攀”
“薔兒不要這樣”
原來她以為的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不過是一場騙局,局中的她百無一用,局中的他偶然闖進,以為是一時的得失成敗,沒想到卻是冗長夢境。
他在可憐她嗎?被翎錦失約的她。
或者是在導演一出對她而言華麗無比的戲,他身在戲中,心在戲外,只為她如小丑一樣博他開心。
這樣的自己,可悲至極。
這樣的他們,惡心透頂。
“薔兒,都是我的錯……”
他不否認他想橫刀奪愛,可是與她共處幾個時辰之內他就動搖了,他不忍心她流淚滿面,他也不允許她為別的男人哭哭啼啼,他在自己都沒有意料到的時候就那么喜歡上了她,有什么辦法,他就是不管不顧的想要得到她,從頭到腳,一絲一毫,他都不要給別人欣賞。
此刻封羽及的懷抱,她深惡痛絕。
所以她推打著,掙扎著,逃避著,不想要沾上他溫柔的氣息,自古溫柔最危險,能夠瓦解冰消所有的前塵往事,能夠使人忘記曾經所有的傷痛凄涼,他便乖乖的,只是承受著什么都不說,也不制止,也不反感。
“你讓開!”
“我不讓!你若是打死我,我便讓開!”
“你!太子殿下身份金貴,民女不敢!”
“你你莫要氣我”
“太子殿下息怒,是民女”
封羽及火冒三丈,怒火已經沖昏了頭腦,他雙眼猩紅,殺機驚現,但很快,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握著的拳頭拉住了皇甫薔的手,一搖一晃,跟個撒嬌的孩子有什么兩樣:“薔兒夫人,別生我的氣了我也是”
皇甫薔沒有說話,看他這般討好的模樣,其實已經氣消大半,只是她沒有想到這樣調皮無賴的人居然是當朝太子。
“薔兒夫人,原諒我吧”
“你別叫我夫人我”
她終于氣消了,沒有掙開緊握著她的手。
“薔兒夫人薔兒夫人,怎么樣?可要來打我?”
“你!真是可惡!”
轉頭不去理會他,她自顧自的扯著袖子笑得好看。湖上偶然有黃魚跳出來呼吸換氣,在那荷花荷葉下,有嘩啦啦啦清脆的水聲,伴著夜里蟬鳴聲聲,居然比過絲竹弦樂的悠揚流暢。
扁舟輕輕悄悄的在水面行走,他握著船槳劃得無比認真,眼簾之中,她在船頭,衣裙輕紗婉婉,繡鞋點水,腰帶飄起,側顏無與倫比。
她回頭婉轉動人的笑,看他在船尾,青衣颯颯,青絲長發,面容清清,笑顏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