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大堂內(nèi)數(shù)十雙眼睛齊刷刷朝她看來。

質(zhì)疑、嘲諷、看戲、不懷好意，各種不善的目光接憧而至。

劉縣令、王捕頭、陳師爺以及一眾衙役心里都閃過相同的念頭。

這丫頭是嚇傻了還是急瘋了？

如果認(rèn)罪了，也許還能留條賤命。

她竟然敢說能破獲此案？她是嫌自己活的久了？

韓郎中眉心一動，深沉的目光朝孟長笙看來。

“小丫頭，切莫病急亂投醫(yī)。”

韓郎中心里清楚，眼前這丫頭十之八九是劉縣令推出來的替罪羊。

不過，他的職責(zé)是尋找糧草和匪寇的下落，至于劉縣令推誰出來，不再他考慮的范圍內(nèi)。

孟長笙神色鎮(zhèn)定：“大人的職責(zé)是找尋糧草和匪寇的下落，民女賤命一條，多留幾日對大人而言無關(guān)輕重，若僥幸能破獲此案，對大人而言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韓郎中心下沉思起來。

目光開始仔細(xì)審視眼前這個小丫頭，打眼看上去實在平平無奇。

這種人說出的話能有幾分可信度？

正在猶豫之時，門外隨行侍衛(wèi)走了進(jìn)來。

“大人，衙門外有人送來拜帖。”

韓郎中伸手接過帖子，打開看了一眼。

神情微微一變。

“劉縣令，本官有事要去處理，此案先暫停一刻鐘吧。”

孟長笙自己找死，劉縣令已經(jīng)樂壞了。

笑呵呵起身：“大人請便！”

*

縣衙外

一輛馬車候在不遠(yuǎn)處的街道旁。

韓郎中隨著護(hù)衛(wèi)走出縣衙，目光朝那輛馬車看去。

里面的人似有所察覺一般，掀開簾子朝外看來。

四目相對，二人臉上均是露出一抹笑意。

“韓兄！”

“裴兄！”

裴院長下了馬車，韓郎中徑直走來。

“原本想等手頭的公務(wù)處理完之后再登門拜訪，沒想到你竟然先我一步。”

裴院長微微一笑。

“你我二人自從殷都一別后，你便被調(diào)離殷都前往郴州任上，這一別竟已過去了五個光景。”

二人均是云麓書院的同期學(xué)子，后二人更是在同一年考取一甲進(jìn)士入朝為官。

韓郎中有幸得戶部侍郎曹大人的器重，一路平步青云。

而裴院長因為人太過耿直，在官場樹敵無數(shù)，處處被同僚排擠打壓，一氣之下便辭官回鄉(xiāng)，隨后創(chuàng)建了翰墨書院。

二人雖然選擇的道路不同，卻依舊視對方為難得的同窗知己，常年有書信往來。

這次韓郎中來長平縣，本想趁此機(jī)會能探望故友，沒成想對方先他一步找來了，心里自是歡喜。

“五年未見，韓兄依舊風(fēng)采不減當(dāng)年吶。”

韓郎中朗聲一笑：“裴兄，你可是華發(fā)半白，蒼老了不少呢。”

裴院長笑著搖了搖頭：“每日操心學(xué)子們的學(xué)業(yè)，著實難以清凈，不像韓兄過的滋潤。”

二人熱絡(luò)的攀談一陣兒，韓郎中朝裴院長身后站立著的少年看去。

當(dāng)看清少年的模樣時，眼底閃過一抹驚艷。

殷都城內(nèi)世家大族的公子他也見過不少，斯文俊秀、清雋矜貴者有、俊逸儒雅、劍眉星目者有。

而眼前這少年，一席樸素的半舊白衣，身上卻沒有半分窮人的酸土氣，加上這張面如冠玉、清雅絕倫的姿容，連他身為男子見到后，也忍不住一聲驚嘆。

這長相，竟與太子、八賢王不遑多讓。

“學(xué)生孟長林見過韓大人！”孟長林上前一步，拱手作揖。

裴院長道：“這是我的學(xué)生孟長林，令妹正是此刻縣衙受審的疑犯孟長笙。”

韓郎中一聽，頓時明白了裴院長趕在這時候來此的用意。

只是沒想到，眼前這位相貌出眾的后生，竟然和那個平平無奇的孟長笙是親兄妹。

“韓兄，據(jù)我所知，孟長笙只是孟家村里的普通鄉(xiāng)野丫頭，以她的心智斷然不可能和匪寇勾結(jié)，今日我前來見韓兄，是想求韓兄幫忙放了那丫頭。”

“裴兄，你們來晚了一步啊。”

裴院長神情疑惑道：“韓兄此話怎講？”

韓郎中道：“就在剛剛，孟長笙因害怕用刑，情急之下竟說出要破這糧草被劫的案子。劉知縣一直想把這塊燙手的山芋丟出去，一心想推這丫頭出來頂罪，自然不會錯過這次機(jī)會。”

裴院長若有所思的看了孟長林一眼。

長林這妹子……腦子似乎不太靈光啊。

孟長林心里則一陣擔(dān)憂，前幾日長笙雖然用一盆清水幫父親洗清冤屈，可眼下這個案子關(guān)乎到朝廷丟失的糧草，若找不到那幫匪寇，長笙不僅會被視為同謀，很可能還會以戲弄朝廷命官為由加以重罪。

她為什么要說出這番匪夷所思的話來？

雖說是裴院長親自前來求助，但韓郎中最終并未答應(yīng)保孟長笙一命。

卻也不好直接婉拒，只說是會盡力幫忙。

至于盡多少力，全憑他自己把握了。

韓郎中心里也有自己的盤算。

此事關(guān)乎糧草被劫，侍郎大人對此事甚是關(guān)注，若七日之后劉知縣依舊沒有追查到匪寇的下落，那么，這兩個替罪羊也是他回京交差的籌碼。

告別了裴院長，韓郎中折回縣衙。

剛到門口，一個年輕男人從衙門一側(cè)徑直朝他走了過來。

“韓大人！請借一步說話。”

韓郎中審視的看了那人一眼，對方一身粗布衣衫的打扮，看上去就是附近的普通百姓。

正要不耐煩的呵斥其退下，對方從懷中摸出一塊純金令牌。

當(dāng)看清那令牌后，韓郎中神情倏然一變。

*

衙門后堂

孟長笙受審中途被衙役帶進(jìn)一間屋內(nèi)，剛進(jìn)門，就見那位緋袍大員坐在桌前，手里擺弄著青瓷茶盞。

“民女見過大人。”

韓郎中掀起眼皮朝孟長笙深深看了一眼。

怎么看都覺得這丫頭沒什么特別之處，怎會……

“孟長笙，你可知本官為何單獨召見你？”

孟長笙沉默片刻，搖了搖頭。

這一點她的確想不明白。

韓郎中道：“戶部給了劉知縣七日期限，若七日之后這個案子還未告破，劉知縣輕則被罷官，重則將被戶部上奏彈劾他失職之罪，屆時牢獄之災(zāi)是在所難免的。”

孟長笙靜靜聆聽，心里疑惑，韓郎中為何要和她說這些？

韓郎中放下手里的茶盞，沉聲道：“雖說劉知縣找到所謂的贓物作為你勾結(jié)匪寇的證據(jù)，但只要你拒不承認(rèn)這些糧食就是戶部丟失的那匹糧草，劉知縣也奈何不了你，只要拖過七日后，此案將交由戶部聯(lián)合刑部一同處理，你也將被送去殷都，到了殷都城，本官便可保你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