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皇子妃的半年時間，過得并沒有我想象中那么難受，甚至可以說是非常愜意。

九殿下通常不來管我的事，逐漸習(xí)慣如何掌家之后，先前很多自己不能拿主意的事情，也都可以隨我的意思。

不如說還有點瀟灑。

這諾大的宅子里，沒有那些個隨意的辱罵，也沒有人來要求我學(xué)這學(xué)那，就算是同其他夫人的聚會，通常她們也都給我留面子，只要不太干涉其他人，大伙都是一臉笑嘻嘻的樣子。

當(dāng)然，也有些小風(fēng)波，但都與我無關(guān)就是了。

九皇子在皇帝那里太受寵，以至于外人都猜測說，殿下可能會想立他為太子，前太子剛犯了錯被免去了太子之位，現(xiàn)在可以說是其他皇子的絕佳機(jī)會了。

而把寶壓在九皇子身上的人，是異常的多。

因此來拉攏我的人也有不少，他們似乎是覺得我能給九殿下吹吹枕邊風(fēng)，可天知道我跟他兩人相處得簡直比客人還客氣，除了偶爾九殿下會來我屋中坐一坐，同我一起下個棋看個畫之外，多的我們也沒什么好談。

而我本身就不喜參與這些事情，有幾次聽我的姐妹攛掇過，讓我給她家夫君跟九殿下搭個橋，也都被我回絕了。

這個時候“我一婦道人家，實在管不上這些事情”倒是成了一個好借口，說的情真意切一點，只要是我自己信了，那么對方就尷尬得不行。

小姐妹大約也是知道我的性子，就是標(biāo)準(zhǔn)的內(nèi)閣千金，平日里也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那種，偶爾約幾個人聚會聊天，談得最多的也是哪家的點心好吃、又或者是新出的哪個話本好看，我確實同她不一樣，她會替她的夫君謀劃，替他在背后牽線搭橋，我只會管著一個小宅子，處理那些衣食住行。

這樣的悠閑日子若是一直持續(xù)下去，倒是樂不思蜀。可惜年后的時候，皇宮里舉辦家宴，我作為九殿下的皇子妃，自然也是去了。

本是遠(yuǎn)遠(yuǎn)坐在臺下，小心翼翼喝著酒，忽的被皇后點了名。

我嚇了一跳，神色越發(fā)嚴(yán)肅的抬頭，回應(yīng)道：“是。”

皇后娘娘笑著同皇帝說，“九皇子妃真是懂事，我少見她出什么幺蛾子，先前在太卿公那里見到了，還說她呀，打小就聰慧，旁人聽不懂的，她一下子就能悟過來，這將來若是生了九殿下的孩子，想來也是相當(dāng)聰慧的。”

皇帝只要是有人夸他兒子，都覺得高興，滿意的點了點頭，又聽皇后說，“這都半年了，長柔什么時候，也給我們報個喜啊？”

九皇子成婚不算晚，與我成婚也不算太久，皇后在家宴上這么說，定是摸到了皇帝的心意。

但這事叫我怎么說？我只好同人低頭，應(yīng)道：“是。”

宴席散了之后，我又被皇后叫到了主宮。

比起寶貴妃，皇后就時常叫我窒息，雖說她也總是帶著笑，但那笑意七分都是虛假，藏著算計，雖然不知道下一秒她會說些什么，但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這也難怪。

一個獨寵后宮的貴妃，都快壓倒皇后頭上去了，而大皇子又剛犯了錯，丟了太子之位，她眼下不可能看九皇子順眼，自然也不可能看我順眼。

她這氣無法撒在九殿下頭上，就轉(zhuǎn)而來找我瀉火。

“長柔，方才在家宴上，那么多人，我也不好直接同你開口。”

我跪在地上，聽她訓(xùn)誡，皇后不必顧我的心情，說話也很冷淡，“你看我家太子妃，先前嫁過來不久，就已經(jīng)有了身孕，你和九皇子的感情不錯，為何這半年都沒有動靜？”

“……是長柔的錯。”

“我知道你明事理，為皇家開枝散葉，是你的本分，其實也不著急，年后就是該為皇子們選妃了，屆時你多挑揀幾個好的，既能減輕你的壓力，也能好好伺候九皇子。”皇后說著，又若無其事地指了兩個宮女給我，“這兩個丫頭聰明懂事，你先帶回去吧。”

我沒法拒絕，便收下了。

看得出來皇后是精心挑選過的，宮女當(dāng)中貌美者不少，但這兩人的容貌已是到了叫人一眼驚艷的地步。我走在前頭，她們便垂首跟在后面，這種情況我也是第一次遇見，一時不知道如何處理。

等我到了宮門口，看到了府上的馬車，才發(fā)現(xiàn)九殿下并沒有先走。

夜色漸深，黃油燈里的燭火還在微微晃動，天上忽然落了雪，一片又一片地飄下來。

他穿著厚重的外襖，拉開了馬車的簾子，正好往車下走來。

“九殿下。”

我朝他行禮，不知為何有些心慌，總覺得他瞧見了那兩個宮女，似乎是有些不高興。

“嗯。”我的胳膊被人輕輕扶住，裴煙拉著我起身，又將手里的外襖給我披上。

福公公在一旁小心翼翼地?fù)沃鴤悖暰€有些閃躲。

我這才意識到，兩人的距離有些太近了。

奇怪的是九殿下平日里也不會如此，在外人面前，總會與我保持著應(yīng)有的距離，眼下卻又替我穿衣，又扶著我的胳膊不放，打完了衣襟前的結(jié)繩，還伸手，替我撫平了鬢邊的亂發(fā)。

他的手指在我的頰邊上停留，指尖微微流出的暖意，在冬日里顯得格外讓人留戀。

他垂眸看著我，半晌輕笑了一聲，道：“回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