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森幫仍然全體跪在海邊。
而誰能想到，巨人們對他們的寬恕，直接引發了城里人們態度的截然轉變。
保守估計，投降主義者，現在應該超過了半數。
“現在怎么辦？”
影喵轉過頭，看著和媧媧一起坐在后排的葉探云。
葉探云手輕輕揉著眼角的淚痣，陷入了沉思之中。
城市里東邊傳來了巨人們的腳步，西邊傳來了鹽城人流的腳步，兩邊的轟鳴帶著截然不同的立場，沖撞在一起，讓這個黎明比起鹽城以往任何一個早晨，都要顯得莊重和危險。
“投降不可能有用，這是我始終的態度?！比~探云搖了搖頭，他又確認了一遍，神之游戲列表里，已經沒有了可執行任務的選項。只剩下還沒有進行狀態的任務。
這就還是代表著，要是不完成抗擊深海巨人這個任務，就沒法繼續接受任務，獲取生命天數，他們的生命天數都將在不久之后耗盡。
“投降只是飲鴆止渴，我同意?！庇傲腰c點頭，“但現在這個情況，要不然咱們也去飲鴆止渴吧?！?/p>
“……”影喵。
“影老頭再動搖軍心，我現在就弄死你?！比~探云冷聲道，“進入影世界?！?/p>
影裂不合時宜地開了個玩笑，又不合時宜地笑了笑，操控者影子貨卡遁入了影世界。
進入了這個二維世界之后，能過清楚看到西邊已經洶涌過來，最近的距離他們當下位置還有五六公里人群的影子群。
也能看到，東邊十多頭巨人，在向著西邊邁步而來的影子群。
進入影世界之后，末日的壓迫感頓時之間消弭了許多許多。
其實真的要說投降，他們利用影子貨卡躲在影世界，也能躲一些日子，但是葉探云從始至終都覺得，投降是個陷阱，投降不可能取勝。
葉探云瞇起了眼睛，開始仔細回顧這一整個事情。
“我總覺得事情不對?！?/p>
“什么不對？”媧媧脫掉鞋盤坐在座位上，兩手撐著座位，滿臉困惑。
小姑娘現在完全看不出來，有什么緊張的樣子，
“巨人們為什么要等一天才對我們動手？這件事，我現在就覺得非常非常的不對勁?！比~探云咬著嘴唇說道。
“怎么個不對勁法？”影喵也瞇下了眼睛。
葉探云搖著頭，不解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就是覺得，不對勁?！?/p>
……
……
十二頭戰斗巨人的身影，比起鹽城里絕大部分的樓房都要高大，他們的身軀已經正式進入了鹽城。
腳步巍然地行走在鹽城的街道上，每一步落下，都會留下一個巨大的腳印。
整個城市都在他們的腳步中顫動！
而他們能夠看到，前方道路的盡頭處，有大量的人流洶涌而來，密密麻麻，像是幾條占據了公路的河流。
這并不是他們的對手，而是，前來投誠的人。
……
……
鹽城西邊的能力者以及軍隊，沉默地站在他們沒有攻破的這面巨人高墻之前，沉默地望著墻壁上投映的畫面。
他們昨夜辛苦了整整一夜，現在即便是調整，也無法調整回來狀態。
而他們作為破墻計劃的踐行者，毫無疑問，現在的情況是最危險的。
因為巨人明顯就是在向著他們所在的方向，也就是西方直線而來。
“接下來怎么辦？市督！市督？！”
一位身材魁梧，能力為“大力臂”的中年男子一把扯掉身上的紅色背心，露出一身的肌肉，嘶吼起來。
“市督？！機械甲王？！”
他在嘶吼間，這里的能力者們也才將注意力集中到了指揮者身上。
剛才被巨人們的出現，以及計劃失敗的打擊，加上黑森幫的投降給沖擊了個措手不及，現在回過神來才發現，市督不知道去了哪里。
“鏡躍者！”一位只有十五六歲的能力者“鐳射眼”慌張呼喊起來，她的雙眼能夠放射出兩條鐳射光線。
她是鏡躍者的粉絲，崇拜她的人格以及戰斗力，她之所以這么不顧所以地參加破墻計劃，主要原因就是跟隨鏡躍者的腳步。
可也是隨著她的呼喊，她以及這里的所有能力者們才意識到，鏡躍者不見了。
而也不只是鏡躍者，元客七人組七位都已經消失不見！
“人呢？市督人呢？！”
“元客七人組呢？他們跑了？！”
剛剛維持在沉默里的所有人，現在都憤怒地嘶吼了起來。
整個活動的指揮，居然全都跑得一干二凈？！
一位能力為“跳躍人”的能力者雙腿像是彈簧一樣縮短，然后再猛然彈開成兩米之長，他的身體就在這一彈之中飛了起來，變成了一條弧線，落在了一輛軍車旁。
他一手扣住一位巨人的脖子，將其一把摁在車前蓋上。
“市督呢？！元客七人組他們這些人呢？！”
周圍的軍人緊張地舉起了槍械，但是卻不敢開槍，因為這里數千位能力者們，也都紛紛朝著他們涌了過來。
“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跳躍人怒然抬頭，看著周圍的一眾軍人。
軍人們的眼睛里，的確也只有茫然和恐懼。
的確，他們也不知道。
“老子就知道事情沒這么簡單！口口聲聲共進退！他們自己卻手藏B計劃？！”
跳躍人憤怒地把這位軍人狠狠地一掀在地。
場間數千位能力者，紛紛怒做了一團，嘶吼聲和破罵聲不絕于耳。
“大家相逢一場，但現在巨人們的首要目標就是我們！沒辦法團結了，大難臨頭各自飛吧！”
跳躍人一聲大吼之后，兩腿便接著施展出能力，好像癱瘓一樣的他，在一個個跳躍之間迅速遠離了這片區域。
他的話語也像是個炸彈，讓茫然聚集在此的眾能力者們，紛紛開始逃亡。
“跑！”
“逃?。 ?/p>
所有的能力者們都開始做出自己的應對，紛紛倉皇而逃，擁有逃亡能力的，就各自的能力爆發，作鳥獸散。
就在十多分鐘前，還團結一致攻擊墻壁的能力者們，現在全都拖著疲憊的身體，開始狼狽逃竄。
場間很快只剩下一對戴著眼鏡的中年夫婦。
他們兩人模樣普通，但身上的文雅氣質非常濃郁，很難想象他們兩位也會是能力者。
和氣質相符合，他們的職業都是教師，能力也和教師有關。
丈夫物理老師，他獲得的能力是“預判之眼”，他的眼睛能夠準確地預判出來各種運動軌跡，譬如網球的落點等等，這讓他在球場上再也沒有輸過。
妻子是數學老師，他的能力是超級速算，可以快速進行二十位數的運算，并在三秒內得出答案。
他們兩人的能力在破墻計劃里并沒有太多直接的作用，但是他們依然選擇加入，為破墻提供薄力。
然而現在，一切都已經化成了一場夢。
“我們的能力每次執行任務，都非常吃虧，這兩年來，每次都感覺自己要死在任務里，現在，看樣子真的要死在任務里了?！?/p>
妻子靠在丈夫懷里，輕輕摸了摸他的臉頰，道：“沒事，咱們還是在一起。”
丈夫撫了撫鏡框，長長地嘆了口氣，看著東方升起的朝陽。
這兩年來，每一個早上，看著自己神之系統里扣除的天數，焦慮都在把人折磨。此時此刻，別人眼睛里的末日，在他的眼睛里，卻變得比起往常還要輕松。
朝陽如此多嬌。
神之游戲里，對他們來說，生命的終結，才是幸福的開始。
兩人依偎在一起，靠著巨人高墻的墻壁坐了下來，仿佛是在度假欣賞日出的情侶。
他們都已經忘記了，自己們有多久沒有這么安靜地欣賞周邊的景色。
“你說，我們明明只想好好地當當老師，教書育人，一輩子就這樣簡簡單單平平淡淡的過去，這老天爺，怎么就這么不給面子?！?/p>
妻子笑了笑，取掉了眼鏡，緩聲道：“沒關系，變成能力者后，我也很累了。我們下輩子，繼續做老師吧?！?/p>
兩位靜靜地閉上了雙眼，嘴角都勾起了微笑，開始像兩年前，從來沒有什么神之游戲，什么能力者的時候那樣，依偎而眠。
我們不逃了，我們也不投降，讓我們這樣靜靜去死吧。
累了。
而在城市的中西部地區，汪洋般的投誠人流，與十二頭戰斗巨人們，也相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