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巳像是犯了癔癥，什么也顧不得了，只是一味的說些有的沒的。

白墨來到義莊看到他的時候也瞬間驚惶起來，只見宋巳兩眼似烘爐赤紅，發梢飛散，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奇怪表情。

時不時地在吐出設想的間隙，發出幾聲滲人的笑，眼看整個人都好似即將崩潰。

白墨大驚，上前來一指點在宋巳眉心，青白之氣瞬間噴涌，將其團團包裹起來。

飛舞的頭發逐漸貼合了下來，發狂的眼神也略顯平靜。

可是好景不長，不等他們放心下來，更加駭人的反撲兇猛襲來，宋巳的表情甚至變得更加猙獰。

白九月在一旁急的跳腳，但是她修行不到位，且尚未化形，根本幫不上什么忙。

時間一點點僵持，宋巳完全不見好，但是白墨已經快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勉力維持之下面色逐漸蒼白起來。

眼看再不做決斷，不僅宋巳救不回來，還得把白墨搭進去，小狐貍眼神堅定的人立而起。

白墨似乎意識到了什么，眼角乍裂眉目赤紅，又壓榨出一股法力。

只是終究沒能阻止得了白九月的行動，青煙彌漫消散之后，小狐貍變成了正值豆蔻之年的小女孩，圓臉大眼，頭頂兩個包包發髻，看起來極為喜人。

只是表情泣然，少頃，運轉周身不多的法力，一顆明珠緩緩自胸腹浮現，不舍的繞身一周最后，徑直飛向宋巳的胸前。

一瞬間，煙消云散，雨過天晴，宋巳閉上了喋喋不休的嘴，昏倒在了地上。

終于不用再壓榨自己，白墨在剎那間也委頓在地上，準瞬間又彈了起來，把即將倒下白九月抱在了懷里。

她抬頭看了看白墨，擠出一絲笑容：“哥哥，我好累，帶我回家吧。”

眼看著白九月又褪去人身變成狐貍，白墨刀一般的眼神射向地上的宋巳，頓起殺心。

不待行動，懷中的小狐貍就叼住了他的手腕，疲憊的眼神中滿是哀求。

“九月，內丹必須拿回來，老祖宗命我保護你，我不能眼看你變成真正的野獸，命喪黃泉。”白墨的語氣很是堅決。

白九月眼神中的靈動逐漸消失，沒幾息就變得混沌起來，只是叼著白墨手腕的牙齒始終沒有松口。

“罷了，我帶你回家。”聽到這句話，白九月眼神中的人性掙扎了幾下，最終消散，也昏了過去。

白墨抱著白九月站起身來，一揮手，把宋巳拋到了殮尸床上，最終留下了一封信離開了京都。

——

宋巳是被義莊的拍門聲喚醒的，清明司既已事了，自然開始行使日常的職責。

只是如今新的殮尸人還沒有補充到位，他又極為出彩的解決了邪祟一事，所以今晚分配給他的尸體比往常多了些。

把尸體擺好，宋巳扶著殮尸床站了好一會，才從昏昏沉沉的狀態中清醒過來。

這時他才注意到桌上白墨留下的信箋。

白墨的語氣極重，筆鋒間充斥著濃濃的煞氣，“宋先生，你身無半點法力，卻妄自修行神通，終引外魔侵蝕。

為了救你，舍妹強行化形，還付出了她的內丹，望你靜誦黃庭，好自為之。

若舍妹因此性命不保，不管你去到天涯海角，我必殺你。”

宋巳摸了摸胸口，他能感覺到那里像是太陽一樣暖洋洋的內丹。

白墨錯了，他走火入魔不是因為修行神通，或者說神通只是一個引子。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他收斂了有幾十具尸體，見到的不是滿目瘡痍就是人間茍且，根本看不挨到一丁點人性中最珍貴的真善。

這些東西全都一點點積壓在他的心上，在見識到信口開河的力量之后，他也不知道怎地就魔障了，妄想著靠自己的設想去扭轉乾坤。

其實，就算今天不爆發，也許在未來的某一天，他會爆發的更嚴重，那時候走火入魔，他最終可能選擇的是讓世界感受痛苦。

現在想想，他也只不過是個平常人，哪里有能耐去承擔那么多人的苦痛呢。

令他更加懊惱的是還因此害了小狐貍，這么多天的朝夕相處，小狐貍對于他而言已經成了家人。

互相之間能夠理解每一個眼神，就像是很久之前就認識了一樣。

但是因為救他，突然他又變成了孤家寡人，那種違和感，讓宋巳后悔，甚至覺得不如不救他才好。

看看小指，白九月的因緣線顫顫巍巍，時隱時現，剛溯源看過去，卻在頃刻間挨了重重一掌，就此關閉。

還好因緣線只是看起來隱約，但是總算穩定了下來，并沒有直接斷掉，想來之后還可以憑著因緣線去到青丘。

“小狐貍，等我來青丘救你。”

——

“戲法：神仙索，討飯十八式……”

殮了一大堆尸體，得了一大堆謀生的本事。

還別說，就沖宋巳現在這一身本領，要是去了天橋雜耍的行當里，至少也能混個三瓜倆棗。

再要是碰上世道好些，小康也不是什么大問題。

只是現如今，見識了地級獎勵之后，再看到這些人級的小獎他已經沒有那么激動了。

信口開河雖說有些不穩定，但是一旦生效，收益可以說是超乎想象。

可想而知，同為地級的其他尸身，獎勵自然不會太差。

經此一役，宋巳干脆該吃吃該喝喝，啥事不往心里擱，畢竟，下次再把自己逼瘋可就不一定有人救他了。

再說，他還欠著白九月一條命，再怎么也得先把這人情給還了，然后再糟踐自己不是。

接下來除了殮尸收集獎勵之外，最需要做的就是把那群差點逼瘋自己的罪魁禍首給揪出來。

不管是這個組織還是這個組織背后的貴人，通通都不放過。

從鬧了邪祟的尸體上的走馬燈上，宋巳拼上了這個組織的最后一個拼圖。

一用地牢流民以人化畜瘋狂斂財，二再通過貴人用換心之術來籠絡朝廷大員，為了防止組織青黃不接，再利用拍花子拐賣培養組織下一代。

可以說，這個組織考慮的相當嚴密，只是手段邪惡，上不得臺面。

但凡他們能堂堂正正的走這三步流程，二一添作五，領頭的再站出來振臂一呼，未嘗不能改朝換代。

天下人早就在大晉受夠了苦，渴望得到解放和救贖。

在那些流民的記憶中，邊境以及那些常年遭災的地方上，反抗大晉的浪潮早已是激流暗涌，只待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