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孟姣的生辰就到了。

陳兮和林櫻同坐一輛馬車前往孟府。

孟府門前車水馬龍，不少貴婦小姐香鬢云影，浮翠流丹穿行于人群中。

陳兮和林櫻互看對方一眼，看得出林櫻眼神帶了點驚慌，她又有些膽怯了，陳兮捏捏她的手，揚聲吩咐車夫停車。

這是孟姣的及笄宴，自然是會請很多人的，陳兮既然答應(yīng)來自然有心理準(zhǔn)備。

只不過及笄之后，孟姣恐怕很快便得嫁進江家了。

嫁進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家，對陳兮來說不是不可以接受。

但是嫁進一個自己不了解情況的人家，才是陳兮最不能接受的。

江家究竟如何，孟姣清楚嗎？

陳兮一直到進了孟家，腦子里還在想著這件事。

兩人和夏荷行至一道回廊。

“陳家小姐。”一道驚喜的聲音響起。

陳兮側(cè)頭望去，卻是孟攸的那個小廝墨徽，他朝陳兮揮了揮手，在他身后幾步遠，孟攸背手站著，沉默挺拔。

孟攸今日穿了件寶藍的直襟長袍，腰束月白祥云紋的寬腰帶，其上只掛了一塊玉質(zhì)極佳的白玉。

陳兮從沒見過他穿這類顏色的衣物，不過這個顏色倒真的顯得他膚白似玉，輪廓鮮明。

余光在他腰間那塊玉上一掃而過，陳兮有些心虛，說起來孟攸送的那塊玉小黑，她已經(jīng)壓箱底放著不管好久了。

“你們今天穿的還挺像嘛。”林櫻突然湊過來咬耳朵。

陳兮后知后覺地看了看自己，自己今天穿的是一件雪青色衣裙，她瞪了林櫻一眼：“虧你還醉心書畫，這顏色哪里配了？”

林櫻笑而不語。

她只說像，可沒說配啊。

孟攸今日不知哪根筋搭錯了，竟然不在外人面前避嫌了，徑直背手向陳兮走過來。

林櫻偏頭，看陳兮面上不動聲色，手卻默默絞在了一起，忍不住彎了眉。

前幾日還嘴硬呢。

她悄悄向后退了幾步，在孟攸在陳兮面前站定時福了個身：“我這還有禮物要送，就不等兮姐兒了，兩位慢談。”

夏荷在林櫻的眼色下有些不情愿地托著禮盒走了。

不過她也認(rèn)識孟攸，知道他和小姐熟識，倒也不怎么擔(dān)心。

在這兩人交談之時，一行人正向這邊行來。

孟夫人帶著個嬤嬤，身后四個小丫鬟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走在長廊中。

“等等。”孟夫人突然停下了腳步，伸出手來止住后頭人的行動。

嬤嬤有些不解地看向夫人。

順著孟夫人的眼神看去，回廊的拐角處，正站著一男一女正交談著。

孟夫人此時的位置不錯，處于高位，還有幾塊太湖石的遮掩，故而她們能看到那對男女，那對男女卻很難發(fā)現(xiàn)她們。

“這是哪家的小郎君和小姐，在孟府私會…”嬤嬤突然住了嘴，她這才看清了那個少年的臉，默默把后頭的話咽了下去。

孟夫人打量著遠處的兩人。

少年低著頭，面色少見地有些柔和，不知在說些什么。

而少女微仰著頭，背對著她們，孟夫人看不見臉也不知道表情，只能看出身形窈窕，烏發(fā)如瀑。

兩人行為雖無任何逾矩，但卻讓人莫名覺得兩人很是熟悉。

“夫人…”嬤嬤打量著孟夫人的臉色，小心地提醒了一句。

孟夫人臉上倒沒什么表情，至于心里頭想什么就不知道了。

“去打聽打聽那是哪家的姑娘。”孟夫人回頭準(zhǔn)備折返。

這就完了？嬤嬤向來了解孟夫人的直來直往和火爆脾氣，她竟對這一幕全無反應(yīng)。

忽地孟夫人又停下了，后頭的小丫鬟險些撞上去，發(fā)出小小的驚呼。

“今日之事，若有誰泄露出去，立即趕出孟府！”

眾人反而悄悄松口氣，這才像夫人的作風(fēng)嘛。

“你說什么？”陳兮睜圓了眼。

孟攸耐心地又重復(fù)了一遍：“等會生辰宴若有波瀾，你別跟著孟姣。”

“你要干什么。”陳兮有些警惕，仔細(xì)打量他。

孟攸面上毫無波瀾，語氣平淡的跟說剛剛吃了什么一般：“知道多了對你并沒有什么好處，你記住我的話便是。”

陳兮看著孟攸向她點點頭，轉(zhuǎn)身離去，心中惴惴不安。

她在原地站了一會，正打算轉(zhuǎn)身時，一個丫鬟過了來。

“陳小姐，我?guī)セ◤d。”

陳兮看她穿著確實是孟府的丫鬟，又知道她是陳小姐，心下有些疑惑。

難道是林櫻見她許久不回來托人來找她了？怎么不派夏荷來呢？

孟姣坐在妝臺前，面無表情地任由妝娘和丫鬟婆子們在她臉上涂涂抹抹，敷上一層又一層。

她閉著眼，腦中不斷回響著孟攸昨晚跟她說的話，心中思緒繁雜。

妝點完畢，孟姣看著鏡臺里的少女，完全被厚重脂粉堆砌成陌生模樣。

“孟小姐來了。”世家小姐們紛紛看向門口，六個深衣丫鬟魚貫而入，各捧著不同器具，俱是金燦燦明晃晃地晃著人眼。

隨后孟姣在兩個丫鬟的攙扶下進了來，她面上脂濃粉膩，身上只穿紅邊深衣，烏發(fā)簡單挽成一個髻等待插簪。

周圍貴女們都發(fā)出贊嘆的聲音，陳兮看著她們眼中流露出的艷羨嫉妒，失笑。

“看起來孟姐姐一點不高興。”林櫻悄聲在陳兮耳邊說道。

陳兮輕輕點頭不語。

孟姣似乎看到了她倆，眼神微亮，沖她們彎彎唇。

人群之中，一道怨毒地目光緊緊盯著孟姣，江文君死死抓著自己手中的絹帕，面上還要維持著虛假的笑。

孟家請來給孟姣行笄禮的正賓是個陳兮不認(rèn)識的夫人，這位夫人微顯富態(tài)，笑容可親，看著是個脾氣好的。

此時正跟孟夫人寒暄著。

能給孟姣行笄禮，想來身份不會低。

這是陳兮第一次正眼看到孟夫人的全貌。

孟姣性格長相都肖其母，孟夫人也有著上挑的鳳眼，朱唇一點，艷妝華服，臉上雖有些歲月痕跡卻仍顯出無限風(fēng)姿來。

陳兮沖站在那位夫人旁邊的沈安仁笑笑，她看見了也回了個笑。

很明顯，沈安仁是協(xié)助正賓的贊者了。

禮儀繁瑣，待禮成，孟姣已是珠翠環(huán)擁，錦衣華服，襯得她越發(fā)端莊明麗。

陳兮用團扇掩面小小打了個哈欠，昨夜給孟姣準(zhǔn)備禮物沒睡好，眼下還真有些困倦。

“小女孟姣笄禮已成，多謝各位…”孟夫人的話還未說完，外頭便響起一陣騷動來。

來了。陳兮心中有個聲音叫囂著。

“夫人！”一個婢女驚慌失措地開了門，撲進室內(nèi)：“前院，前院出事了。”

孟夫人嘴角的笑意凝固住：“什么事？”

“江大少爺，有人來鬧事，江家…”那小婢女說話顛三倒四，話音未落孟夫人提起裙子就往前頭跑，嬤嬤丫鬟緊跟于后。

隨后江文君也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花廳內(nèi)只留下一屋子貴婦貴女面面相覷。

孟姣僵直的身子似乎完全放松下來了，她微不可見地笑了一下。

“各位，既然這邊已經(jīng)禮成，不妨隨我一同去看看發(fā)生了什么。”孟姣朗聲道。

幾位夫人想要阻止，貴女們卻早已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好奇，紛紛跟在孟姣身后出了花廳，向前廳涌去。

花廳中很快只剩下陳兮和林櫻，還有那位做正賓的夫人。

夫人搖搖頭，回頭看花廳中只剩兩位姑娘，看著又有些陌生，便問道：“你們都是哪家的姑娘？”

陳兮和林櫻俱是規(guī)矩答了。

那位夫人見兩人要樣貌有樣貌，要氣度有氣度，禮儀周全，心中喜愛。

她心道：“可惜家世低了些。不然…”她的目光在林櫻面上停留好一會，才笑道：“我們?nèi)嗽谶@也無甚趣味，不妨一起去看看吧。”

陳兮微笑應(yīng)下，心中雖還因為孟攸那話有些猶疑，但如今如此多的世家小姐夫人都去了，自己混在其中看看應(yīng)該也是無礙。

她扯扯林櫻，林櫻早就有心，看陳兮愿意去，忍不住微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