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寨中又走出一對男女。

男子身高九尺，長相憨厚，女子清淡如水，平平無奇。

那女子先對著程凡燦然一笑，側身朝楊戩萬福道，“程大哥說得沒錯，小女子青衣與拙夫木納，見過二郎真君！”

“咦，世間居然又有如此荒唐之事…”

楊戩眉間豎瞳閃出一道燦爛神光，剎時便看清了程青衣的本源來歷～

這女子魂魄中那一點沁幽幽的碧綠，正是青衣江萬年靈氣所化。

二郎神口中所言荒唐，其實恰是指自家母親瑤姬甘愿放棄長生，與父親楊天佑私奔結合一事。

沒有保護妻兒的實力，偏偏還好高騖遠，敢斗膽去擷取天地間最亮的那一顆明珠。

所以才會家破人亡，魂飛魄散，還累及兒女～

恨！恨！恨！

楊戩恨母親的有眼無珠，又恨父親的不自量力，更恨舅舅罔顧親情…！！！

所以他絕不允許像母親與江神這樣的荒唐，再發生在三妹身上～！

妹子對程凡的異樣目光，楊戩當然看在眼里，但他絕對不會同意…自家妹夫絕無可能是卷簾這種實力低微，只能當做棄子來玩弄的喪家之犬……

“小女子愿將圣江靈樞交予真君！”

程青衣頂住二郎神眉間豎瞳威懾，柔聲請求道，“只要真君接下青衣江后，愿意守護雅山羌族百姓，青衣可以立下誓言，永不反悔今日之承諾！”

程凡很清楚，只要別家修士接下青衣江后，圣江便絕無可能再孕育出江神。

所以這個條件無可更改，不管是誰來，都必須接下二十幾萬雅山百姓。

“守護？”楊戩一時心情大壞。

對他這樣的太乙散仙來說，承諾意味著一種無休無止的束縛。

沒錯，灌江口有真君之廟。

凡人都可以去祈福燒香，但幫還是不幫，或者什么時候去幫，都可以自家說了算。

一個不高興，甚至能將求上門來的凡人攆出廟去，或者干脆讓鬼判就地打殺！

現在如果接下這千里圣江，就要與雅山凡人綁在一塊，再沒半分自由……

其實程凡有點理解楊戩的為難之處。

牽掛與責任對喜歡自在逍遙的仙人來說，簡直就是一盆毒藥。

雖不致死，但會令人寢食不安，如坐針氈。

因為隨時都會有一大攤子事等著你去處理！

面對用一根小手指就能碾碎雅山羌寨的強大存在，祭司木納克服住恐懼，上前與程青衣跪在一處。

他帶著仰視，戰戰兢兢的解釋道，“真君，我們羌人平素不敢有無理請求，除了農耕時節祈雨，除非族中遇到生死存亡的大事，才會來麻煩真君！”

這時楊嬋也拉著哮天犬湊上來，輕聲道，“二哥，我和小天很喜歡這里，平時這些凡人有什么小事可以交給我們處理的！”

“三妹，你以后不能拋頭露面，讓他們有事去找廟里的鬼判與草頭神！”楊戩面容稍霽，終于緩緩點下頭來。

程青衣與木納頓時抱在一起，喜極而泣。

以后有了二郎真君這樣強大的守護神靈，不用怕妖鬼煩擾，兩口子就可以安心地生兒育女了。

程凡在暗中吁出一口長氣。

不容易啊，二郎神這家伙終于還是跳入了彀中。

這事瞞不住玉皇大帝的耳目，甥舅之間遲早有一天會正式翻臉。

亂起來吧，越亂越好。

最好是有仇的報仇，有冤的報冤…

如果三界之間擰成一股繩索，自己還怎么去火中取栗，渾水摸魚～

或許到了魔功六轉，就能冒險去一去五行山，探一探那只時而聰明又時而糊涂的潑猴…

這人情債是欠得越久，心頭就越不舒坦！

———

春分過后，便是寒食。

郡內有山，云鬘凝翠，鬒黛遙妝。

山勢如螓首蛾眉，細而長，美而艷，故名峨眉郡。

一道人麻衣芒鞋，背負長劍，在山間霧朦朦的泥濘小路上踽踽獨行，他肩挺背直，形若青松，氣質與尋常游客分外不同……

有幾個采茶的村姑心生仰慕，大著膽子追上前去談話，待湊近一看清面貌時，卻又失望得忘掉言語。

村姑眼中的家伙面目骯臟，長發油膩，落魄得不像是一個正常男子。

這邋里邋遢的道人，自然便是程凡。

他趁著二郎神回灌江口搬道場之機，才險之又險地逃了出來。

本來想與楊戩做盟友。

但楊戩眼高于頂，只想把他當作一個下屬看待。

沒辦法，不逃都不行了。

將燕阿丑、燕阿雪兩個小丫頭留在楊三娘身邊算是一個再好不過的歸宿。

燕赤霞已經學有小成，不用再多管。

而楊嬋的一腔癡情，只不過是落花有意的單相思。

程凡根本不在意，為了避免再招惹像楊三娘、爾瑪雨青姐妹這樣的花癡。

他干脆在臉上抹了半斤鍋底灰，甚至在頭發上也弄了一些烤羊牛肉的油脂。。。

還是平平無奇好啊！

如今無牽無掛，自由自在才像是一個修行人～

待幾個村姑帶著憎惡遠離之后，程凡輕笑一聲，躍上溪間的茂密松柏，往云霧深處的山頂飛去。

“此生逍遙天休問，古來萬事東流水…”

這神話世界的峨眉山方圓近五千里，高萬丈，靈氣彌漫，山巒間似乎藏有無數地仙大能。

此等仙山早就有了歸屬，那茫茫白霧中別有洞天，肯定有更加浩大的陣法空間。

程凡不敢再輕易樹敵！

他運起“逍遙法外”身法，且行且隱，一路上看到了不少怪蟲異獸。

其中最有趣的是幾條胖如竹桿，長約七尺的黑色大蚯蚓。

還有一些手指頭大的袖珍小蛙，會發出“咕、咕、咕”類似彈琴的悅耳聲響。

另外便是花熊、獐鹿、彌猴之類的普通動物，就是沒看到什么成精的野怪，也沒有百獸之王。

《白虎雷神法相》想要晉級成《飛虎雷神法相》，尚差七百頭吊晴白額猛虎精血，六百道旱天雷。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就算他有降龍伏虎之能，找不到老虎也只能干瞪眼。

修行之難，真可以說是長路漫漫，極其修遠～

欲速則不達，干著急是沒用的！

程凡跟著彌猴群在樹冠上走了三個時辰，最后由一株生滿苔蘚的梧桐樹上輕輕躍下。

此處已經是人跡罕至的后山入口。

青峰之下，晚霞寂照，野花鋪滿的小徑上，有一個牧童正坐在牛背上吹著竹笛。

程凡干脆在山坡處尋了塊柔軟草皮，準備聽著笛聲小睡一覺，待天黑后繼續進山尋虎。。

驀然間。

不遠處矮樹林中傳出一聲得意至極的大笑，“哈哈，老夫追了你半月，終于逮到你了！”

這牧童眼睛一亮，由牛背上跳下，撒著光腳丫子跑去看熱鬧。

矮樹叢中鉆出一個背著草藥蔞子的老翁。

這老翁滿頭牙齒參差不齊，眼呈三角形，手中死死地掐著一條兩尺長的小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