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陰雨天，下了一夜的雨，好不容易停了一陣，現在又開始下著零星小雨，繼而又轉為牛毛。

小響子站在門口望了望天，又望了望屋子東北面的麥田，麥子還是青翠的，天也是霧蒙蒙的，一縷縷輕煙從這一片竹林飄出，又被雨打散在那一片楊樹林。趕緊穿上雨衣，拎起地上的一桶油走出了家門，門沒有上鎖，也沒有鎖，因為他不需要。徑直沿著門口的小泥路向東南方向走去。

不多會兒便到了，整個腳程不過七八分鐘，這便是從一個村莊到另一個村莊了。他停在一個瓦房的木門前，木門沒關，是大開著的。屋子的主人是一對姓王的六十歲老人，王婆婆身體硬朗，多言但不多笑，王公公因腦溢血突發造成雙腿癱瘓，曾入過地府，閻王看公公一輩子做好事就又給退了回來，只是偶爾地會說些胡話，比如，他的一雙手還放在冰箱里。

“表嬸，我來了”小響子站在門口笑道。

“是小響子啊，進來吧，怎么這手里還提著油?”王婆婆趕忙從凳子上起來，把小響子邀進門。

“這是我妹妹給的油，我家里還有油，也吃不完就給你拎來了，喲，大侄女也在這。”小響子拍了拍袖子上的雨水，看著趴在桌子上寫作業的十二三歲的小女孩，她是婆婆的外孫女。

面對小響子的熱情招呼，她只淡淡地回了一句“嗯”，她不喜歡這個稱呼，因為小響子看見小女孩就叫大侄女，看見小男孩就叫大侄子，看見中年男女就一律叫弟弟妹妹，包括叫外婆的那聲“表嬸”。待到小女孩長大也會想為什么小巷子的稱呼會有人應，可能因為在一個村莊，多多少少就是有關系的吧。

“就這么些油，還吃不掉，下次不許拎了可聽見，這么一小桶油還值得拎，快拎回去。”王婆婆的語氣不由得嚴肅，作勢要阻擋小響子伸過來的那桶油。

“哎呦，表嬸你拿著吧。”小響子一下把油桶扔在地上就要走。

“誒誒，別跑小響子，我這有一瓶酒，你拿去吧”王婆婆叫住了小響子，轉而到柜子旁的酒箱拿酒。

“哎呦，上次給的還沒有喝完”對于酒，小響子從不拒絕，自然是收下。

“有時候來人就送酒，老頭又喝不了，喝不完也是給小孩拎去送人。以后要想喝了就跟我講，有就給，沒有就算。”婆婆緩緩說道，依舊是不露笑。

“那我回去了，大侄女好好念書”小響子說了再見。回應他的還是那一聲“嗯”。

入夜了，雨還是沒有停，還有下大的趨勢，雨打檐窗的聲音越來越大，風中混雜著野貓的嚎叫，像嬰兒在哭……又像是真的有人在哭號，那撕裂的聲音隨風在跑，越遠越遠。。。。。。

第二日，小女孩聽外婆說，昨夜小響子家的鍋不知道被誰砸了。外婆依然是不笑，只是臉上的皺紋加深了幾分，女孩沒有說話，心里卻想到了無數個令自己無比厭惡的罵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