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要不說趙翰林這樣賣著力氣、干苦力的人好忽悠呢？
換沒換城隍他哪知道？
全憑蕭遠的一張嘴。
不過呢，也怨不得他。孫楊俊的死，怕是一直扎在他的心坎上，今日一聽能為城隍辦事，想來那些一切合理不合理之處都被他拋在了腦后。
趙翰林此刻腦子里只剩下“城隍上任、要辦廟會”這個念頭。
這可是他人生中的一件大事，千萬不能給它辦砸咯。
于是他拿著這根看不見的雞毛，當起了吆五喝六的令箭，頗有一種睥睨眾生的自戀感。
只是有些滑稽罷了。
“開門、開門，王舉人在家嗎？”
趙翰林也不知哪根弦搭錯了，第一家就挑了這么個大戶。
王舉人的兒子在朝中做官，來往鄉里對他都是敬而遠之，生怕哪天無意中冒犯了大老爺，最后落得跟那偷兒一樣的下場。
可趙翰林不這么想啊。
王舉人可是連縣令見著都要主動下轎道聲好的名門望族，這城隍新任的消息怎么也得先緊著他知曉。
吱呀一聲，王舉人家的紅漆金邊楠木門向里拉開了一條縫，一位管家模樣的中年漢子探出頭，見是位短衣挑夫，頓時沒好氣的轟道：
“走走走，哪來的二流子，王舉人也是你見得？”
“嘚！新城隍上任，專門托我挨家挨戶通知，快快把王舉人叫來，輕慢了城隍大人，那可是大罪。”趙翰林仰起頭，顯得趾高氣昂，根本就沒把王府的管家放在眼里。
“唉，你這不知好歹的盲蝦子，看我不收拾你。”
管家說完，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再打開時，四五個手持長棍的壯漢沖了出來。
蕭遠人在家中坐，事從天上來。
他哪能想到趙翰林這么二？
先從平頭老百姓開始傳不好嗎？
三人成虎、空穴來風、無中生有、暗度陳倉……
講的就是個私底下吹風。
你見過哪個天橋下賣碟的還敢大聲吆喝的？
蕭遠控制著跟在趙翰林身后的三色青鳳蝶飛了上去，趁著他們還沒動手，鳳蝶挨個落在了他們身上。
三色青鳳蝶主思。
一時間包括管家在內的六人眾，心中期期艾艾，眼神中滿是愁思，又流露出些許愛戀。
“快快叫王舉人出來，城隍讓他出份子……”
啪！
趙翰林話還沒說完，突然腳下一軟，摔了個七葷八素。
蕭遠氣急，于家中大喊一聲“趙翰林”，這聲怒吼，無意中用上了喚名墜地術。
不曾想，此術竟能通過剪出的鳳蝶發動！
他萬萬沒想到，本來下意識的一個舉動，竟然又為他打開了一扇有趣的門。
看來以后可以遠距離施法了！
以后誰要得罪他，就放蝴蝶去他們家，自己坐在屋子里，沒事喊他名字玩！
“唉、唉、唉…你們都看著呢，是他自己摔的，我們可沒動手。”管家趕緊招呼手下家丁回了府中。
這二流子真要死老爺家門口，他這個管家怕是也吃不了兜著走！
等趙翰林緩過神來，王府的大門已經緊閉。他剛想繼續叫門時，蕭遠控制著翠葉鳳蝶在他肩上輕輕一點。
這一閃而逝的恐懼，讓趙翰林打消了繼續叫門的沖動。
他緩了一陣，沖著門檻上吐了口濃痰，惡狠狠地啐道：“普度不出錢、瘟病在眼前，普度不出力、矮鬼要來接。”
這就是蕭遠教他的順口溜。
蕭遠本意是配合翠葉鳳蝶，讓人產生瞬間的恐懼，從而相信趙翰林所說。
他倒好，將這句話當成了自我安慰、精神勝利！
不過接下來的幾家還算順利，在蕭遠的遠程配合下，一個時辰跑了能有十來戶。
蕭遠也沒指望趙翰林幾天功夫就能把霧源縣跑遍，他要做的是先放出風聲，關鍵的還得看今天晚上。
剪帛成蝶術的時間一過，蕭遠便無法再監視著趙翰林的一舉一動，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有些欠考慮了。
沒了鳳蝶的配合，趙翰林他……
“應該不會被打死吧……”蕭遠甩甩腦袋，“對，應該不會被打死！”
他匆匆上街找了一圈，都沒發現趙翰林的蹤影，最好只好作罷。
無奈之下，蕭遠只能著手先干別的事。他在集市上找了一家專門做木工活的門店。
店老板號稱霧源縣第一匠人，此人最擅長從木頭里取出各種各樣雕塑，經他手雕刻出來人像，那可真是栩栩如生。
“盧老伯在家嗎？”
蕭遠走進滿是木雕的門店，眼睛環視了一周，屋子里絕大多數都是神像、佛像之類的。
這些木雕還沒上彩，但絲毫不耽誤它們的神韻。
“什么事？”此時，一位佝僂著腰背的老者從里屋走了出來。
“老伯，我這有個單子你接不接？”
“單子？”盧老板臉上滿是不解。
蕭遠一愣，頓了片刻才意識到自己失言。
“就是想請你幫忙雕個人像。”
“多大？”
“城隍廟里，木制城隍像那么大。”
蕭遠拿出汪永國給他的畫像，攤在了地上。
老伯看了一眼，道：“十兩銀子，半個月后來取。”
“趕點呢？”
“二十兩銀子，十天。”
“三十兩銀子，八天。您看行不行？”
老伯閉上眼，思索片刻，點頭道：“先錢。”
蕭遠沒有絲毫猶豫，從袖口取了三錠銀子遞到了盧老伯手中，順便問了一句：“你這什么菩薩都能雕？”
“那是自然。”
“加特林菩薩也行？”
老伯用看白癡的眼神瞥了一眼蕭遠，彎腰卷起畫像向里屋走去。
“何老伯，我給你做學徒好不好？”蕭遠突然來了興趣，跟在后面追問道。
“細皮嫩肉的，還是回去當少爺吧。”何老伯頭也不回地向里屋走去。
蕭遠也不氣惱，悠哉悠哉地走出了門店。
今日不行，那就明日再來。
反正他還得在霧源縣待上兩三個月，學好這門手藝，以后流落街頭，又多了一個營生。
以后娶著媳婦也能討老婆歡心。
生了孩子還能逗孩子。
蕭遠走著走著突然停下了腳步。
“蕭遠啊蕭遠，你還是別自欺欺人了，你就是想要個加特林菩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