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艾爾莎的提一下，阿德里安也難免起了那樣的心思，介于案件也沒有什么新的展開，他便頻繁地去修道院做客，時不時給孩子們帶一些小禮物，當然，主要還是去見凱西。

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凱西顯然也已經對阿德里安的到訪感到習慣，并且愿意與他分享自己在修道院里生活的點點滴滴，似乎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佩吉說很喜歡你先前送給她的八音盒，讓我幫忙謝謝你。”

凱西擺弄著拼圖，低聲朝坐在她身邊的阿德里安說。

佩吉是凱西的新朋友，也就是先前在森林里挺身而出的那個女孩。

“喜歡就好，”阿德里安看著有些苦惱地對比拼圖的凱西笑了笑，將自己手中的那一塊遞了過去，“之前送給你的衣服穿著還適合嗎？那是我妻子挑的。”

凱西點點頭，“愛麗絲也說很好看。”

阿德里安看向那個被擺在凱西對面的布偶，并沒有什么異常。

“是嗎……那你愿意見一見我的妻子嗎？她也很想見你。”

凱西有些不理解地歪歪頭，“為什么？”

“呃，因為……”

阿德里安有些語塞，片刻后，他只好換一個打探的方式，“凱西，如果有一天讓你離開修道院，去別的地方生活，你愿意嗎？”

“和阿比蓋爾修女嗎？”

凱西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就好像看到了許久未見的太陽。

“不……”阿德里安頓了頓，隨即露出一個苦澀的微笑，“我是說，和別人，比如——”

凱西失落地低下頭，她并沒有看見阿德里安的表情，“在這里我有佩吉和珍妮她們……還有愛麗絲陪我……”

她又飛速地看了一眼阿德里安，嘴唇輕輕蠕動了一下，卻什么也沒說。

“這樣啊。”

阿德里安只是溫和地揉了揉女孩的頭發，“那也不錯。我們繼續玩拼圖吧。”

凱西好像察覺到了身邊男人的失落，下意識地挪了挪身子，朝阿德里安靠近了些許。

“艾德，最近有見過阿比蓋爾修女嗎？”

“……沒有。”

阿德里安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隱瞞阿比蓋爾的情況。

通過艾爾莎，阿德里安知道了不少阿比蓋爾的病情，比如說醫院至今都沒能找到她的家人，而原本被認為可能生命快要走向盡頭的阿比蓋爾則在前幾日奇跡般的開始恢復，治療效果甚至比預想中的要好上很多，并且在兩天前就轉到了普通病房。

阿德里安也抽空去醫院探望過，不過他依然沒什么機會于對方交談，倒是作為阿比蓋爾主治醫生的艾爾莎于她有不少的交流。

只是不知道為什么，醒來后的阿比蓋爾一直堅持要換主治醫生，問起原因，她卻也不愿意回答。

當然，阿比蓋爾的要求也沒能如愿，艾爾莎堅持要做她的主治醫生。

這些，阿德里安都不會跟凱西說起，既然阿比蓋爾的身體正在逐漸好轉，從艾爾莎的判斷來看，出院也是遲早的事情了，等她完全恢復，在和凱西說也不晚。

凱西顯然對這個回答有些不滿，但她已經習慣了沒有阿比蓋爾的消息。

愛麗絲說，有時候沒有消息，也是一種好消息。

而且現在的她，已經不像之前那么孤獨了。

凱西沒有再糾纏于阿比蓋爾的事情，繼續投入地玩著拼圖。

阿德里安卻在此刻收到了一個陌生來電。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接起電話。

“你好，這里是阿德里安·艾薩克。”

“您好……”對面是有些顫抖并且沙啞的低沉男聲，“請問您是艾爾莎醫生的丈夫嗎？”

不知為何，阿德里安的心猛地一沉，“是的，我是。”

電話那一段的沉默更加冗長了，“麻煩您能盡快趕到醫院嗎？艾爾莎醫生她……”

阿德里安一時間甚至停止了呼吸。

“她出事了。”

阿德里安大腦一片空白，他轉頭就忘門外走，甚至都沒能聽見凱西疑惑地喊他名字的聲音，他用顫抖的手一次又一次地撥打妻子的電話，卻每一次都是無人接聽。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趕到醫院的，他將車開的飛快，甚至無視了追在他車子后面的交警。

來不及將車停好，阿德里安跌跌撞撞地跑進醫院。

剛走近急診所在的位置，阿德里安就感覺到了一股濃重的惡魔的氣息，還有，在急診進進出出的警察們。

阿德里安順著惡魔的氣息來到了最濃重的地方，也就是阿比蓋爾的病房。

此刻，這里已經簇擁滿了身穿制服的警察，黃色的警戒線被拉起，將無關人員隔絕在了外面。

無視走上前詢問的警察，阿德里安徑直朝病房里走去。

本應該是白色的墻上飛濺這大片的鮮血，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彌漫著整個空間，地上有一個被畫出來的人倒地的形狀，而在門邊的空地上，擺著兩具還沒來得及被裝進袋子里的尸體。

阿德里安的胸口劇烈的起伏，他一時間竟看不清楚眼前的景象，他伸出手，想要抱起已然毫無生氣的妻子。

“你在做什么？！快出去！閑雜人等不要進來！”

一雙有力的手臂正在將他往外拉，但那警察顯然沒想到，看上次如此瘦弱的男人，他竟然無法撼動對方分毫。

于是更多的警察沖了上來。

“放開我。”

阿德里安啞著嗓子，將撲上來的人推開。

“這位先生，請你出去！”

甚至有人拿出了槍。

“放開我！”

阿德里安用力地將一個警察甩飛了出去，但更多的人拉住了他。

“那是我的妻子！”

阿德里安紅了眼，“那是我妻子！”

他憤怒地大吼著，成功地呵退了那些礙事的警察，阿德里安跪倒在地上，用顫抖的雙手抱起了艾爾莎。

感受著懷里已然沒有了一絲溫度的身軀，他卻再也無法聽到她的聲音了，那雙溫暖的雙手，也再也無法擁抱他了。

阿德里安用目光描摹著艾爾莎的臉龐，她安然的面容好似只是睡著了一般，就像每個注視著她的夜晚，阿德里安的眼神還是如此的溫柔，但此刻艾爾莎的面容上，卻沾滿了血跡。

再也忍不住地將臉湊到她的頸邊，阿德里安失聲痛哭起來。

耳邊是已然遠去的“我為您的失去感到抱歉”。

但阿德里安卻只能感受到妻子冰涼的身體。

還有他一起死去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