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蘭一直睡到十點多才醒。

還是被餓醒的。

她起身，撐著腦袋坐在床上。沒有醉酒的感覺，此刻異常清醒。

昨天晚上…

肖蘭回想著，走到吧臺倒了一杯熱水，放在嘴邊輕輕吹。

“醒啦？”李嶼年聽到臥室傳來的動靜，探頭問。

她聞聲抬頭，只見一張俊臉出現在門口，笑語嫣然地看向自己。昨晚發生的一切蜂擁而來，她嘴角泛笑，放下水杯，向他招手，“小美人，過來吧！”

他像噎了一口似的，笑容漸漸凝固，“小…美人？”

肖蘭大笑開來，“真正的美人不分男女，看著就讓人心情愉悅，你可真真正正算得上一個‘美人’了，加個‘小’字是怕你過分驕傲。”

他聽著她的歪言歪語，竟然不覺得羞恥，漸漸開始接受這個稱呼，也是奇了！

肖蘭看他站在門邊一動不動，算啦，還是我過去吧。

她走過去，拉著他的手，把他拉到沙發邊坐下。猶豫良久，想著明年要去TRV研究所的事早晚都得告訴他的，只是不知怎么開口。

“我的生活...一直都挺無趣的，也經常很忙，我之前想著，等你殺青回來，就該回到你原本熟悉的生活，忘記夏天發生的事了。所以，沒有好好回復你的微信，我是故意的，跟你說一聲對不起。對不起呀，我知道你一定是鼓足了勇氣才給我發微信的。”

事實確實是這樣的，李嶼年聽得眼眶微紅，搖搖頭，說不出話來。

肖蘭握緊他的手，微笑著說：“李嶼年，我...很愛你。”

李嶼年聽著這話，真的有心花怒放的感覺，就是覺得有一場盛大的煙火會在他心頭綻放，姹紫嫣紅的，滿滿的都是幸福。

他張開雙臂，緊緊擁她入懷，在她耳邊輕輕說，“我也愛你…”

肖蘭感受著他胸腔的起伏，這時候告訴他太掃興了，她默默咽下想要說的話，雙手輕輕撫上他的后背。

收拾好行李，準備去餐廳吃午飯。

肖蘭早已餓過頭，此時已經沒多大食欲了。

餐廳是古樸的中式風格，進門處有一長溜彎彎曲曲的魚池，里面的各色錦鯉在池中游來游去，尾巴像綢扇一樣散開又聚攏，特別好看。魚池的對面是一大片的灰色磚墻，沿墻根種了一排細細的竹子，看得肖蘭神清氣爽。

他們挑了靠窗的桌子坐下，窗外是園景，細細碎碎的小石頭鋪了滿院，園里一角擺著一座微景觀石槽，中間立著根竹節水管，水從竹孔中流出，槽里的水一圈圈蕩著漣漪。

肖蘭食欲不佳，兩人只各點了一碗湯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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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向今回帝都已經快一個月了，這一個月日子可不好過，想見的人一個都沒見著，不耐煩打交道的倒是天天見。前兩天陳正觀還給他打電話，調侃他比總統還忙，約飯約了兩個星期了，愣是沒時間。

離開這些年，帝都也沒什么大變化，請客吃飯還是那些地方，不過倒是新開了好多民宿，一看就是設計師的手筆，美則美矣，沒有靈魂。

就好比昨天來的這家溫泉民宿，民宿老板說是請了日本有名的設計師，結合了國風元素怎么怎么幾番改稿設計出來的，費了多少精力，投了多少錢，開發了哪里哪里的溫泉，一通吹，完了還非要大老遠的把他拉到山上來體驗一下。

嚴向今心里MMP，想著什么狗P溫泉，這年頭誰還開采真溫泉，還不都是自來水用軟水機處理一下，再加點添加劑，就敢說自己是“天然溫泉”了。我有這工夫自己家大浴缸泡泡不舒服嗎？

不過面上是絲毫看不出來的，他一派春風和煦的模樣，兩眼微睜，驚奇道：“楊老板好氣魄，果真是天然溫泉啊，那我可一定要去叨擾一下了！”

楊老板很高興，當即聯系秘書一番安排，務必把人招待好。這位聽說是M國投行新貴，年紀輕輕就做到VP，又在香港開了投資公司，這兩年投資地產和科技公司成績斐然，聽說還投資了幾部電影，賺得盆滿缽滿。這種人一般不是運氣賊好，就是背景強大，無論他屬于哪一種，能搭上線都是好的。

盤山路繞來繞去的，繞得嚴向今心里一陣煩躁，不過這溫泉竟然給了他一個驚喜，還真是天然溫泉，泡在里面浮力非常明顯，聞起來略微有點臭味，這是硫化氫味，真溫泉才會有的味道。他嘴角勾起一個微笑，這個楊老板，真有他的。

第二天，楊老板帶嚴向今參觀他的農場。

“嚴總，我這大棚里的菜啊都是綠色有機的，連化肥都不用的。”楊老板擺擺說，“化肥種出來的菜不好吃，我們都是用家禽區的雞糞、還有鴨、鵝豬糞來漚肥，這么出來的蔬菜特別好吃，嚴總中午一定要嘗嘗，我呀，特地花大價錢請了廚師，這好菜還得有好廚子做不是！”

嚴向今連連點頭，“是啊，楊老板真有魄力呀，這么大個溫泉民宿辦得有生有色的，厲害！”說著向楊老板伸出大拇指，場面話真尬吹，這誰還不會呀。

楊老板直直謙讓，“我這不過是小打小鬧，酒店餐飲不好辦，我也是給自己搞個休閑的地方，指著以后來這養老呢，哈哈~”

兩人一齊笑，并步往前走，前面就是養殖區了，楊老板指著那邊的雞舍介紹道：“我這雞鴨鵝都是混一塊養的，圈了一大片地，夠這些家禽活動了，喂的都是糧食和活蟲，這肉質啊，我跟你說，那叫一個鮮美，咱中午雞、鴨、鵝一樣搞一只…”

嚴向今連忙打斷：“誒，楊老板太客氣了，哪里吃得了那么多…”

“嚴總，這你就不懂了，這雞呀，搞一只擱在鐵桶里用碳火慢慢烤，鴨子燉湯喝，大鵝紅燒，各是各的滋味，是我這兒的一大特色，嚴總您好不容易來一趟，都得嘗嘗才不枉此行啊，是不是？”

楊老板這么熱情，嚴向今也不好推辭，心里盤算著有什么合適的小項目可以帶他玩玩，這也是個實在人。

中午的飯菜果然好吃，這楊老板還真不說瞎話，嚴向今這些年工作一直繁忙，壓力大，應酬也很多，腸胃早壞了，國外也沒啥對胃口的食物，吃飯也就是維持生命體征，多少年沒這么大快朵頤了，吃得真是酣暢淋漓。

他對這趟溫泉之行感到非常滿意，覺得楊老板這人倒是可以交一交，他手上這些項目一個人也吃不下，帶誰玩不是帶啊，以后常來這兒泡泡溫泉、吃點有機菜也不錯。

吃完飯，嚴向今該回城了，晚上還約了京西銀行的行長，跟金融圈的人打交道比較費神，他還想著回去休息休息，晚上好打起精神應酬。

楊老板領著嚴向今出包廂，兩人輕聲交談著，往餐廳大門走。

走到錦鯉池邊，嚴向今突然覺得心跳漏了一拍，他覺得剛剛眼角余光好像瞥到了什么人，穿著厚厚的白色毛衣，一頭烏發黑亮亮的盤在頭頂，窗邊陽光灑進來，剛好照到她的左臉，她對面…她對面坐著誰？

嚴向今心里不安地想著，腳步卻沒停，直到楊老板送他上了車，車子開出去一公里，他確認楊老板應該已經離開了，趕忙吩咐司機掉頭。

車子開回民宿門口，他下車急急走回餐廳，天氣寒冷，山里氣溫尤其低，微微喘息著，呼出一團團白汽。

是她！

她還在。

他在門口不遠處挑了個隱蔽的位置坐下來，正好能看到她。

服務員還記得這位自家老板熱情招待的大人物，不知道這位為什么去而復返，不敢輕易上前詢問，趕忙向餐廳經理匯報。

經理過來輕聲問：“嚴總，請問您有什么需要？”

嚴向今微微回神，把手里的保溫杯遞過去，笑著說：“哦，是這樣的，我吧，有午飯后喝茶的習慣，車里不湊巧沒熱水了，這不過來討一點兒。”

經理接過保溫杯，“沒問題，您稍等，我去給您接熱水。”

嚴向今略一點頭，“麻煩你了。”

“您客氣了，不麻煩。”

嚴向今沉沉嘆口氣，又看向窗邊那張桌子。

她對面坐的是個男的。

也不知道對面的人說了什么，她正彎著眼睛盈盈地笑。她還是那樣，笑起來特別可愛，好像時間根本沒有改變她絲毫，她還是他記憶中的樣子。

她起身了。

對面的男人也起身了。

她穿上外套，挽著那個男人的手臂，往門口走。

是個年輕男人，很白，挺高，長得不錯，看著像個小白臉。

嚴向今說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她遇見了別的人，有了新的感情生活，這些他早有預料。

但怎么能是個小白臉呢，這小白臉能給她什么？她新找的人不論如何也不能比自己差太多吧。

他覺得有點悶，餐廳里暖氣開得太足了，他扯了扯領口。

餐廳經理拿著保溫杯回來了，走到餐桌邊，雙手遞給他，語氣恭敬：“嚴總，您的熱水。”

嚴向今接過，跟經理低聲道謝：“謝謝了，這事別跟你們楊老板說啊，免得他覺得招待不周，晚飯該吃不好了！”

說著一挑眉，抿嘴一笑，起身向門口走，他點點手示意經理不必送，看他還是跟上來了，又停住腳步，“外邊冷，留步吧！”

經理點頭，伸出一只手，“那您慢走！”他留在原地，看嚴向今攏緊大衣，打開餐廳門，大步離去。

前臺小吳小聲叫他：“經理！嚴總走啦？”

經理走到前臺，“走了，就是來接杯水，說要泡茶喝。”

小吳看向餐廳門外，感慨：“有錢人氣質就是不一樣，還這么和藹可親，也不知道結婚了沒。”

經理敲敲桌子：“別做夢了，這哪是咱們能夠得上的人啊，你沒見咱們老板都對他畢恭畢敬的嗎？”

小吳撇撇嘴，扭頭干活去了。

嚴向今拉開門上車，司機老張問：“嚴總，現在回家嗎？”

車門還沒關嚴，他沉默了一會兒，又推開車門出去，打開副駕門鉆進來。

老張嚇了一跳，他也才跟著嚴總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這位老板工作忙，應酬多，他常常送完老板下班回家都后半夜了，不過老板人挺仁慈，關鍵報酬給得很豐厚，拿錢辦事天經地義，老張干得任勞任怨。

他還從來沒見過老板坐副駕呢，這猛得一落座，老張立馬就感覺到老板的氣勢向他壓過來，他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呼出，小心翼翼地問：“嚴總，咱去哪？”

嚴向今沒回答。他正盯著后視鏡，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正好能從后視鏡里看到停車場出口。他屏息等了一會兒，看到一輛寶藍色X7慢慢駛出停車場，那個小白臉握著方向盤打輪，肖蘭坐在他旁邊，畫面挺和諧。

嚴向今敲敲車窗，“老張，看到后邊那輛藍色X7了嗎？”

老張低頭越過老板望向窗外，只見那輛車正從他們旁邊開過去，上了主路，他“嗯”了一聲，又問：“咱們跟著這輛車嗎？”

嚴向今點點頭：“保持距離，別讓人發現，也別跟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