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說的是閉門思過,但是又沒說閉多少天,白卿卿把自己關了兩三天又出來溜達了。
其實這件事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江沉在背后幫她,白卿卿在去跟江沉道謝,和窩在家里做縮頭烏龜中間選擇了后者。
也不是她忘恩負義,是她真的不知道用什么姿態去面對江沉。
她到底是虧欠他太多了,卻又沒法回應他,他處處為她考慮得周到,說不感動是假的,但就是這份兒感動,讓她寢食難安。
恰當此時,如茵欣喜若狂地闖了進來。
“找到了,找到了……”
“什么找到了?”白卿卿從她搗鼓的一堆化妝品里頭抬起頭來。
那日,她去太后跟前兒領賞,恰好,陛下最小的靈巧公主也在,公主問她用的什么脂粉,為什么看起來皮膚這么好。
白卿卿隨口答了一句:“是民女自制的,若是公主喜歡,民女回頭送你一盒。”
白卿卿回了江府后,也沒忘了這個承諾,讓婢女把自己做的粉底給公主送進了宮去。
誰料,宮里的貴妃、娘娘們竟都來問公主這個粉底,紛紛掏錢要買。
白卿卿也沒想到,這個無心的舉動竟然為她打開了銷路,從宮里開始流傳開來。
此刻如茵跑過來,蹲在白卿卿跟前兒,雙手抓著她:“是我爹娘,我找著他們了,原來他們一直都寄住在我的大伯家,這些年還置辦了些房產和地產,聽說日子過得很不錯呢。”
如茵滿臉幸福的樣子,似乎已經幻想到了自己被爹娘接回去的幸福生活。
可是白卿卿卻感覺到了一絲異樣。
她擱在手中的東西看向如茵:“可是……若你爹娘的日子過得這般好,為何從前不見他們去官府報案呢?”
如茵聽到這話登時愣了一下。
當時她一回到京城,就拖白卿卿去京兆尹處去查了案底,有沒有姓鄒的一家人在官府報了人口失蹤。
很遺憾,沒有。
當時如茵還擔心是不是她的爹娘根本就沒到陵州,如今才知自己是多慮了。
剛才一瞬間的歡欣讓她差點兒忘了這茬,此刻被白卿卿一提醒才發現有什么地方不對。
“嗯……可能是他們忘了吧。”如茵頓了半晌才答。
自己女兒失蹤這么大的事情能忘嗎?
但有些話只需要點到即止便可。
白卿卿重新揚起了笑容,沖著如茵招手。
“來,我給你化妝,到時候見到自己爹娘定要漂漂亮亮的。”
她在外頭吃了這么多的苦,希望這一次是真的苦盡甘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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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如茵歡歡喜喜去見自己爹娘的時候,邊疆忽然傳來戰事吃緊的消息。
江沉連忙上了朝,到了黃昏才傳來消息,說是太子和寧王都支持江沉帶兵打仗。
彼時剛好下起了細雨,白卿卿正坐在屋內烤火,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整個人怔了一下。
“確定是太子和寧王都支持嗎?”她問前來傳信的小北。
“是啊,城里都傳遍了,不會有錯的,侯爺先前便是打仗拿的軍功,陛下信任他,這次派他出戰,也算理所應當吧。”小北應道。
派他出戰倒沒什么問題,問題出在太子和寧王竟然有意見統一的時候。
眾所周知,太子和寧王是一對死對頭,凡是寧王的意見太子總要杠一杠,凡是寧王做的決定,太子必要從中作梗。
是什么讓他們如此統一?
這不對……
白卿卿立刻為江沉算了一卦,一卦算下去,竟是兇多吉少。
她嚇了一跳,丟了卦象,慌不擇路地朝念云館跑去。
可是剛剛到門口,腳步卻停住了。
她的心里頭還是有顧慮。
但是眼一閉、心一橫,腳還是踩了進去。
說到底,她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去送死吧。
一時間,白卿卿也分不清她到底是擔心江沉這個人,還是擔心若沒了他,自己無法完成老頭給她的任務。
正當此時,門“吱嘎”一聲開了,江沉從里頭走了出來。
天氣轉冷,他穿了一件玄云紋大氅立于門前,似世外山巔晶瑩的雪,遺世而獨立,不染塵埃。
細細數來,自己不過幾天沒見著江沉,卻好像久別重逢一般,細瞧著,他竟比從前更瘦削了一些。
“我還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會踏進我念云館的門了呢。”江沉的話帶著幾分黯然的諷刺意味兒。
“嗯?啊?”白卿卿望著他,一時間竟不知如何答話了。
江沉抬步走下階梯,站在她的身前。
“這段時間,躲我躲得很辛苦吧?”他問。
的確,白卿卿一直在躲著他,念云館明明是她出門的必經之路,可是她每每都要舍近求遠,繞一大圈路。
她想要趁著秋日摘幾朵桂花,一聽到他要下朝回府了,就趕忙縮回了自己的院子,就像他是什么洪水猛獸一般。
今日,她肯抬足踏進他的院子,實在是難得得很。
“說吧,你有什么事?”他問。
他沒有意識到,自打白卿卿一進門開始,都是他在主動開口說話,對方從頭到尾就回了他兩個字。
明明是她來主動找到他的,可是他卻先耐不住性子。
朝堂上的江侯爺惜字如金,何曾有過這樣的時候。
“聽說你要去打仗了?”白卿卿頓了許久,才慢吞吞地問道。
“怎么?你是來關心我的?”
“不是,我是來告訴你,你不能去。”
“不能去?憑什么?”
他說的是“憑什么”不是“為什么”。
“因……因為,我之前不是跟你說過的嗎?我是來協助你的,我給你算過卦了,這次打仗兇險無比,你若去,只怕兇多吉少。”
“協助,協助,協助……我說了我不需要你的協助,不需要你在這兒對我的事情指手畫腳,我自己的命,自己的人生,想怎么支配就怎么支配。
你若是真有奇門遁甲、八卦觀星的大才用不盡,就去找別人吧,別來找我。”
他不知道忽然哪里來的火氣,幾句話說完,轉身就要回房。
“喂,江沉。”
白卿卿趕緊上前,情急之下,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
“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我知道你覺得我不知好歹,但是你總不能拿你自己的性命賭氣吧?
你……你想想……”
原本白卿卿想說一個他牽掛的人,但是思來想去,發現他竟然是沒有一個可留念之人。
思及此,心里對他又多了幾分心疼。
無奈,她長舒了一口氣。
“你想想我,你若是死了,我也會難過的。”她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到了最后幾乎不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