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很大，自西向東十多里。
隔日清晨，陳肅與其他人匯合后便直奔城東永太坊。
永太坊毗鄰南市，娛樂場所不少，只是高檔的不多。
然而查訪的結果如同之前一樣，并未有發現。
私營場所查訪完畢，那便剩下教坊了。
之前，陳肅已經請縣令吳本修與太常寺協調溝通，太常寺不太樂意，因為他們覺得這是對他們的污蔑，不過最后因為蘇太常丞說了幾句好話，便勉為其難同意。
這蘇太常丞不是別人，就是蘇踐言，因陳肅破獲失竊案便愿意還個人情。
因此，出了永太坊，陳肅便前往太常寺求見蘇踐言。
途徑南市時，張密輕聲提醒，有人跟蹤。
陳肅會意，繼續不動聲色的往前走，經過一條無人巷道時轉了進去。
不久之后，一名尾隨跟蹤的女子出現在了巷口。
可巷子里卻空蕩蕩的，已經看不見陳肅等人的身影，女子連忙快走幾步跟上。
“姑娘是在找我們么。”
隨著從身后傳來一句聲音，很快幾名不良人從暗處出來將女子前后堵住。
張密手握刀柄，一臉戒備道：“你是誰，為何要跟著我們？”
女子一身黃衣，梳著高發髻，面露慌張，急忙解釋道：“別誤會，我是想告訴你們，畫像上的人我認識。”
她的口音有些怪，長相也與唐人有細微的差別，似乎不是唐人。
幾人一愣，相互對視一眼。
附近找了個茶樓，歇息并詢問。
女子自稱名叫桑梓，來自女蠻國，她有個妹妹最近失蹤了。
陳肅攤開四幅畫像供其辨認，她一眼便認出那個菩薩蠻女子的畫像，說是她失蹤的妹妹桑蔓，不僅如此，她還指著其他三位女子畫像，說像她們坊里的姑娘。
原來，桑梓兩姐妹是幾年前被人販子賣到了大唐洛陽淪為歌女的，買家就是桂月坊。
唐人追捧菩薩蠻，兩姐妹在桂月坊很快便成了搖錢樹。
幾天前，桑梓發現自己的妹妹桑蔓不見了，問過樓內管事得到的回復是，被貴人看上接走些時日，還嚴令不準聲張。
同時她還發現，一同不見的還有其他三位姐妹。
這讓桑梓心中有了些疑惑，直到昨天陳肅等人拿著畫像去查訪，她便一眼認出其中一副就是自己的妹妹桑蔓。
縣衙在查找自己的妹妹，但是桂月坊卻禁止她聲張，這讓她心中充滿了懷疑和擔憂，于是便有了跟蹤一事。
陳肅問道：“你是從哪天開始就沒再見過你妹妹的？”
“七天前。”
時間確實對的上。
“知道你妹妹具體是被誰接走的么？”
“不知道，坊里的管事媽媽不肯告知。你們能告訴我，桑蔓她怎么了么？”桑梓一臉著急。
陳肅沉默了下，緩緩道：“如果真是你妹妹的話，很抱歉，她已經死了。”
桑梓愣了下，隨后臉色慘白，伏案痛哭。
良久后，她抹著眼淚，詢問妹妹是怎么死的。
那一番楚楚可憐的模樣讓在場的人都有些憐惜。
陳肅暗道，難怪大唐男子對菩薩蠻趨之若鶩，確實是一等一的美人。
得知四名女子都是被人沉入洛水中淹死的，桑梓跪地請求查出兇手。
龐光連忙攙扶起桑梓，義憤填膺道：“小方，接走桑蔓等人的肯定是兇手，咱們現在就去桂月坊，讓他們老實交代是誰。”
其他不良人同樣被桑梓的傷心感染，看向陳肅等他作出決定。
“走，桂月坊。”
陳肅領著眾人火速趕往桂月坊。
現在是上午，桂月坊是不開門迎客的。
樓內大多人正在休息沉睡，偶爾有一兩名宿醉的賓客晃著身子離開。
一群不良人風風火火的自街口而來，推開桂月坊的大門進了樓。
小廝驚慌失措的攔著，“你們這是干嘛，想干什么？”
龐光掃開攔路的小廝，厲聲道：“衙門辦案，躲開些。”
“不良人了不起么，知道我們東家是誰么。”
“嘿，哪那么多廢話，去，把你們管事的叫來。”
小廝態度傲慢著實可氣，龐光直接給了一腳。
娛樂場所的小廝是最欺軟怕硬的角色，見眼前這些不良人個個臉色不好連忙跑樓上去了。
良久，樓上一間房門開了，一婦人打著呵欠踩著樓梯下來。
“誰啊，這是。怎么又是你們幾個，昨天不是都問過了嘛，不認識！”
“楊媽媽，我妹妹到底是被誰接走的。”人群中的桑梓站出來率先提問。
桂月坊管事楊媽媽愣了下，道：“桑梓，你怎么在這，是你找來的差人？”
“楊媽媽，還請告訴他們，你上次說我妹妹他們是被哪位貴人接走的？”
“什么貴人，我不知道你說的什么，趕緊，回你的屋去。還有你們這些差人，這沒你們要找的人，都走吧。”
陳肅嘴角勾起了弧度，一臉笑意的盯著楊媽媽看，看的她直發毛。
“你…你…你笑什么？”
“我笑楊媽媽死到臨頭還不自知。”
“你胡說八道什么！”
“難道不是么？五月初二，洛河上撈出四具女尸，都是被人綁住手腳活活淹死的，兇手殘忍至極，連天后娘娘都親自過問。而現在，楊媽媽你卻知情不報，你知道這是什么罪嘛？”
見楊媽媽眼神躲閃不說話，陳肅接著道：“天后娘娘要查這案子，楊媽媽你卻知情不報，這是等于是欺君，想必楊媽媽應該也清楚欺君的下場吧。我知道，楊媽媽是有些顧及，可哪位貴人能尊貴過天后娘娘呢。楊媽媽，你說呢？”
楊媽媽臉色慘白，額頭見汗，雙手有些發抖，細聲道：“我說，我說，是武大人，是武大人看中了桑蔓幾人接走的。”
“哪個武大人？”
“是武承嗣大人。”
這個答案倒是讓陳肅愣住了，武承嗣自然是知道的，當今天后的侄子，禮部尚書，真正的位高權重，難怪楊媽媽不敢說。
難道是武承嗣殺了那些女子？
陳肅再道：“說具體些。”
“七天前，武大人與朋友來坊中飲酒，當時是桑蔓四人作陪。酒酣之后，武大人覺得她們四人服侍周到，就將人帶走了，說是回頭送來，可之后就沒見到她們回來。”
龐光接著問了一句，“那你們就沒去問問？”
楊媽媽擦了下額頭的汗，回道：“哎呦，我哪敢啊，我和東家說過此事，東家也讓我不用過問。然后昨天你們來尋人后，我就覺得可能就是她們四人，可我不敢說。”
現在事情很清楚了，四名女子的死很可能和武承嗣有關。
“小方，現在咱們怎么辦？”
事情牽涉到朝中高官，還真不是他們這些小小的不良人能夠解決的。
張密輕聲提議道：“我看，此事還是回報吳縣令，由他們來處理為好。”
就在此時，又有人闖了進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