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齊修一邊處理這邊的病人，然后想到秦意涵接觸的病人，忍不住皺了下眉。

天災人禍，原本就無常，誰也無法預料，他們醫生接到病人，生死也經常沒法控制。

但是，對于醫生而言，如果沒能挽救病人生命，其實內心總會有疙瘩。

這樣想著，他便忍不住擔憂。

很快，病人的情況讓他沒辦法多想，處理完一個病人后，緊接著又是另一個病人，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沈凌一改往日的吊兒郎當，十分認真的處理手上的病人，直到最后一個病人處理好。

不知怎么，突然心情沉重起來。

治療過程中，他就聽到了，送到他們急診科的二十位病人，有六位沒有搶救過來，而且還有一名病人是由秦意涵負責搶救。

即便清楚這種情況很常見，尤其病人送過來就有一般情況危急，可是，他仍然難以相信竟然會有六位沒有搶救過來。

忽然覺得是不是再厲害的醫生都有無能為力的時候？可是，那些相信他們醫生的人呢？他們真的很相信醫生會救下他們，會創造奇跡吧。

他走出診療室，靠在墻壁上，這種時候他只想一個人靜靜。

陳齊修出來時，看到他一臉頹廢的模樣，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了？累了？一天才開始呢？”

沈凌抬起眸子，里面情緒復雜，醞釀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那名孕婦沒有搶救過來，是秦醫生的病人，陳醫生，你說秦醫生會不會很難過？”

那名孕婦沒有搶救過來？

陳齊修皺了皺眉，想起周敏之前說的話，果然情況很嚴重。

他收回手，沉默了片刻，道，“知道秦醫生現在在哪里嗎？病人家屬的情緒怎么樣？”其實，最難面對的恐怕還有他們的家人。

然后，他邁開步子，走向自動販賣機。

沈凌看著他的背影，總覺得他的心情似乎也不好。

尹慧忙完以后，找到秦意涵，她正站在樓頂上，陽光很大，也很曬，尤其溫度極高，仿佛隨時都能兩人融化一般，可她毫不在意。

她站在秦意涵身后，問道，“你在難過？”

“如果送過來早十分鐘，她就不會……”

尹慧頓了一下，出聲說，“我聽說孩子平安無事，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說起這個，秦意涵的表情并沒有太大的變化，尹慧一看到她這副表情就知道她還在惋惜那名孕婦，她剛想開口就被秦意涵打斷，“我知道，也很清楚，這是沒辦法避免的，可如果……孩子的父親抱著孩子時，手都在顫抖，明明很難過，但……”

這些尹慧沒有經歷，不知該怎么開口，只道，“醫生不是神，沒辦法挽救任何一個病人。”

“嗯……”秦意涵點了點頭，“這些道理我都懂，不過是覺得難過，我母親早亡，我從小就沒有母親，知道其中的滋味，日子不好過，哪怕有心事，也沒辦法訴說，其實很難過。”

尹慧一聽就皺起眉頭，道，“不用擔心，孩子的父親一定會更加善待他，所有人都說你厲害，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你居然做到了，而且我聽說孩子很健康，你不要多想，醫院里的人都清楚，你盡力了，不僅如此，而且超常發揮，要是換做其他的醫生，壓根就做不到。”

秦意涵抿著嘴唇，她沒想過這些，接手這名病人時，她唯一的想法就是挽救她的生命，但是她吸入的煙塵太多，錯過了最佳搶救時間。

能救下孩子，完全是作為母親為孩子做的事，她很堅強，也很偉大。

陳齊修回到辦公室時并未看到秦意涵，反倒是江慕白一臉八卦的湊到她面前，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陳醫生，我記得你不喝咖啡的吧，好像咱們這辦公室只有秦醫生一個人有喝濃縮咖啡的習慣，是不是給她買的？”

陳齊修瞥了他一眼，冷聲道，“換了口味不行？不是說喝咖啡可以提神，我昨晚沒睡覺。”

真沒意思，江慕白明顯不相信，一看他這模樣就沒有繼續問下去的心情，靠在她的辦公桌前嘆氣。

陳齊修也不清楚自己是哪根筋搭錯了，不過因為聽到她可能會心情不好，所以特意買了她喜歡的濃縮咖啡，不曾想她并回到辦公室。

他開始寫病歷，這次的病人很多，情況也特殊，還需要寫總結，寫了一半之后，聽到門口傳來說話聲。

一開始他并未在意，這里是醫院，來來往往人無數，有說話聲很正常，然而越聽越覺得不對勁。

方敏雅和高文軒正站在門口，討論秦意涵那個病人的事。

原本也沒什么，可方敏雅卻說秦意涵沒什么本事，之前在國外就出現過醫療事故，所以才會回國，沒想到現在仍然出現醫療事故。

陳齊修不清楚她在國外如何，但從她進入急診科，這些事就沒發生過，況且作為一名醫生，怎么可能挽救每一個病人，總有無能為力的時候。

“方醫生，無論你們之前有什么過節，但既然現在來到急診，就要清楚一點，急診科不是搞內斗的地方，至于秦醫生這次的搶救是否存在問題，我想手術室里的各位醫護人員十分清楚。”

陳齊修不知何時走到門口，語氣格外清冷。

江慕白也走了過來，“方醫生，你的醫術如何我不清楚，但顯然比起秦醫生，肯定是要差一截的，不然怎么會秦醫生留了下來，而你離開了呢？”

陳齊修看了他一眼，江慕白點了點頭，秦意涵這個人吧，雖然多少有些恃才傲物，嘴又有點損，但他認為，周曉敬佩的人一定不會差到哪里去。

反觀這兩個人，不過才來急診科，就開始不安分。

高文軒猶豫再三，“秦醫生現在在哪里？”

這一次無人搭理他，陳齊修和江慕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討論著某個病歷，直接當他們不存在。

方敏雅動了動紅唇，其實很想說些什么，但是看到這幅場景，還有高文軒搖頭，只能作罷。

周敏過來替兩人安排座位，環顧一眼偌大的辦公室后，開口道，“這間辦公室沒有座位了，主任說兩位都是心外科專家醫生，所以暫時去那邊辦公，那邊的辦公室比這邊要好許多，如果有病人，我會通知兩位醫生的。”

方敏雅皺著眉，“可是這里才是急診科的辦公室。”

“方醫生，我知道你很盡職，可你也看到了，這里沒有多余的位置，原本急診科的辦公室就不大。”

方敏雅往里看了看，出聲道，“陳醫生對面坐的是誰，我坐那里就可以了。”

陳齊修和江慕白相視一眼，再次認為這個女人一定是來搞事的，而且很明顯的針對秦意涵。

周敏很無奈，“方醫生，那是秦醫生的座位，恐怕……”

“她是多個科室的專家，隨便去哪個科室的辦公室都可以，這個位置給我就好了。”一聽是秦意涵的座位，方敏雅挑眉道。

陳齊修輕嗤一聲，“要不要讓江醫生去神經科，他還是神經科的專家呢，還有我，也是多個科室的專家，要不要讓我也去其他科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