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街上漫無目地的走著，街頭的景物，似熟悉，又似陌生，十七年了啊，他居然回到了十七年前，太神奇了。

“帥哥，買點車厘子吃羅。”

旁邊一個賣水果的圓臉女孩子招呼他。

“多少錢一斤？”

謝長風問。

“十七。”

“這么貴？”

“不貴咧。”女孩子賣力推銷：“外國進口的，好多人買的，我這都算便宜的了。”

謝長風看了看襯衫口袋，那里面只有三塊錢，手機在充電，沒帶在身上，即便帶在身上，手機里也沒錢。

“太貴了。”他搖搖頭走開，十七一斤，三塊錢買不了幾粒。

“真的不貴咧，要不我給你便宜五毛。”

“別喊了，這人不會買的。”她旁邊一個婦女勸住她。

女孩子疑惑：“你認識他。”

“不認識，認識他才倒霉呢。”那婦女呸了一口：“不過我認識他女兒，他女兒叫丫丫，好象是去年哪個時候吧，帶著在這里過，他女兒要吃水果，他不但不給買，還打了一巴掌，說什么賠錢貨，吃什么水果。”

“這人怎么這樣啊？”女孩子惱了。

“長得象人而已……”

兩人的議論聲，順著風，送進謝長風耳朵里，謝長風心中那種感覺，無法形容。

他記起來了，那天，他是帶著丫丫到街上買煙，丫丫饞了，想吃水果，他就打了她，印象中，那是丫丫最后一次喊他給她買東西，以后就再也沒有喊過了。

小小的人，卻記了心。

她知道，那個她喊爸爸的人，不會給她買東西。

“丫丫，對不起。”

謝長風眼眶濕了：“爸爸以后一定給你買，你要什么，爸爸都給你買，只要你還愿意跟爸爸開口。”

迎面走來兩個年輕人，一個光頭，一個紅毛。

這兩人謝長風都認識，都是謝長風的牌友賭友酒友。

“瘋子。”看到謝長風，紅毛叫起來：“吃飯了么羅，打牌去。”

瘋子是謝長風的外號。風瘋同音，另一個原因，是他這個人比較爛，有時候做出的事，不象正常人。

“不去。”

謝長風搖搖頭，把眼淚強行收回來。

“輸光了是吧。”紅毛嘿嘿笑起來：“問你老婆要噻，要不，把你女兒賣了。”

“什么？”謝長風勃然暴怒，拳頭一下攥了起來，眼晴瞪大，狠狠的瞪著紅毛，聲音幾乎是從牙齒里擠出來的：“你再說一遍。”

“你有病啊。”

紅毛給他的樣子嚇一跳，往后退了兩步：“發什么神經。”

“你再說一遍。”謝長風咬著牙叫。

“好了好了。”光頭一看不對，忙把紅毛扯開：“開個玩笑嘛。”

謝長風從小跟爺爺練武，學跌打推拿，這個手法，反過來就是擒拿手，后來混社會，動手從來不輸。

事實上他之所以把盧燕騙到手，就是打走了幾個調戲盧燕的混混。

光頭和紅毛跟他熟，也知道他手頭子上厲害，所以不敢跟他頂。

紅毛給光頭扯開，嘴里嘟囔：“這人有病是吧。”

“好了，少說一句，算了。”光頭勸。

“本來就是啊。”紅毛叫：“是他自己經常說他女兒是個賠錢貨要賣掉的，一萬塊，五千也行，哪個要哪個抱走，又不是我說的。”

他們說著走遠了，謝長風拳頭攥得緊緊的，指甲扎進肉里，生生的作痛。

他好象又聽到了臨死前，丫丫說的話：如果有來生，你別當我爸，我也不想做你的女兒……

“丫丫……”

他痛叫一聲，心頭仿佛有一把刀在絞。

“爸爸不會賣掉你的，別說一萬塊，一萬億爸爸也不會賣，爸爸一定會掙到錢的，一定會的。”

痛叫著，他眼前突然一亮。

紅毛和光頭，讓他想到了另一個人，另一件事。

這地方的人好賭，除了打麻將打牌，還喜歡斗蛐蛐。

謝長風記得，有個叫六麻子的，捉了一頭蛐蛐，賣給開超市的吳百萬，一頭蛐蛐就賣了兩萬塊。

“好象就這兩天的事。”

謝長風使勁回憶，細節一點點從腦中浮現出來。

“應該是沒有錯。”

他興奮起來，快步往家里走，路過一個賣冷飲的攤子，他掏出兩塊錢，給丫丫買了一個巧克力冰棒。

袋子里就只剩一塊錢了。

不過他一點都不擔心。

“爸爸會掙到錢的，爸爸跟你保證。”

他拿著冰棒快步回去，進屋，丫丫果然在看電視，看到他回來，丫丫騰地一下站起來，要躲進里屋去。

謝長風心中狠狠的痛了一下，露出一個笑臉道：“丫丫，看，爸爸給你買什么了。”

“冰棒？”丫丫愣住了，站在那兒沒有過來。

爸爸給她買冰棒，這在她的記憶中，從來沒有過，這讓她小小的心里，有些疑惑不定。

“嗯。”謝長風點頭，走過去：“巧克力味的，你喜歡嗎？”

“我喜歡的。”丫丫接過冰棒，又還看了謝長風兩眼，似乎是在確認，然后才小心的剝開紙，伸出小小的舌頭兒，舔了一下。

然后她的眼晴就瞇了起來，成了一個好看的月亮形狀。

盧燕從廚房里出來，看到丫丫手中的冰棒，同樣帶著疑惑的神色。

“媽媽，爸爸給我買的冰棒。”丫丫舉著冰棒：“巧克力味的，我最喜歡了。”

謝長風轉頭，看到盧燕陰冷中帶著懷疑的眼神，他擠出一個笑臉，盧燕卻沒有笑，眼光反而更冷了，崩出一句話：“我沒錢。”

說著轉身進了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