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蟲聲漸起。我們在寢殿里共飲了合巹酒,望著被酒意染紅耳根的我喜娘笑得合不攏嘴,念了幾句什么“早生貴子,百年好合”的話后便轉身帶著一眾下人們離開。
偌大的宮殿中只剩下我們二人。
靜得連彼此的呼吸聲都聽得一清二楚。
糾結猶豫再三后我還是咬咬牙開了口:“那個,我可以看看你的眼睛嗎?”
我本以為會遭到拒絕,話音未落就低頭閉緊了雙眼。誰料身邊人輕輕應了一聲:“嗯。”
語氣溫柔,聲音像是春日里溫軟的風一般讓人心動。
我驚了一驚,做了幾個深呼吸后小心翼翼地湊過去,在龍鳳花燭昏黃的微光下輕輕摘下他蒙著眼的紅綢。
紅綢順著高挺的鼻梁輕柔滑落,露出了一張我思之若狂的面龐。
他的皮膚生的極好,如天青坊中燒制的上好的白釉。睫毛纖長,沾染了點點微弱的光,我幻想著這樣一雙眼睛若是睜開那將是怎樣一幅水光瀲滟的勝景。
我抬手輕輕拂上眼睛,指尖掃過了他微皺的眉頭。
“你為什么會答應呢?”
這是我想了很久都沒有想清楚的,一個家族不允許進宮為男妃的人,怎么會力排眾議同意成為我的側妃?
我與他不過是一面之緣。
“那殿下又是為什么呢?”
燭光在他白瓷一般的臉上靜靜流淌,我瞧見他雙手微微攥緊,似乎是小心翼翼地問出了這個問題。
“因為心生愛慕,所以想要長相廝守。”
我覆上他的雙手,不料他反手將我的手緊緊握住,神色溫柔,笑容堅定:“謝某也是同樣的理由。”
“因為喜歡殿下,哪怕謝某看不見,可是心里就認為殿下是一個極好的人,所以想要和殿下在一塊,此生定不負殿下。”
上天啊,就讓我沉溺在眼前人的溫柔里吧,哪怕刀山火海我也甘之如飴。
“一口一個殿下,明明是新婚,叫我卻叫的這樣生分。”聽了他的話我心里是抑制不住的悸動,卻還是嗔怪著他對我的稱呼。
“那,叫玥兒娘子可好?”
他亦是揚起眉試探地笑道,聽見我控制不住地笑出聲才緩緩舒了一口氣:“娘子真的不嫌棄我雙目失明?我其實大有遺憾,這樣貌美的娘子都不能看見,這真是上天給我的懲罰。”
“這不是懲罰。”見他貶低自己我急忙抬手去堵他的嘴,卻反應過來這有些過于親密,本想收手又想今日本就是洞房花燭,放肆些也無妨。
索性閉了閉眼,揚起下頜吻上了他的雙眼:“我怎么會嫌棄你呢?我看見你第一眼就喜歡上你了。長街那么長,來來往往的人那么多,可是只有你一個人幫了我。”
“謝景辰,你現在是我的夫君。我愛的是你這個人啊,與眼睛無關。”
話音剛落只覺唇上一軟,睜大的雙眼里滿是方才還小心翼翼問我嫌不嫌棄他的那人。
直到我喘不過氣來他才肯松開我,翹著的嘴角滿是饜足。他唇畔還有我方才留下的印記,在光下微微發著亮。
“娘子。”
謝景辰的聲音低啞,帶了誘人的魅惑,這與他看起來無欲無求的清淡臉蛋實在差異甚大。
一瞬間理智沖出了頭腦,我抱緊了眼前氣息有些紊亂的人,笑著回應他方才的吻,任憑自己的衣衫從肩頭滑落,激起一路的酥麻。
那晚我們極盡風流,我從未體驗過男女歡愉,他卻給了我極好的感受。直到那龍鳳花燭即將燃盡方才罷休,我散亂的發絲纏繞著他的,汗水浸在一塊,心隔著皮肉一起跳動。
直到日上三竿我也不敢從床上爬起來,一是因為渾身的確疼得厲害,二是我見到阿昭她們前來服侍一定會羞怯得要死。
但不論如何我的愿望是實現了的,我的夫君是我的心上人,他如今能夠長時陪伴在我的身邊了。
我怕他只身一人來到這偌大的宮城會不習慣,于是決定去哪都帶著他。這樣一來遭到了不少非議,但絕大多數言論都是好的。
他們說從未在宮中見過這般恩愛的夫妻,愿殿下和夫君長長久久,幸福美滿。
這時我便會帶了驕傲的笑容,湊在謝景辰的耳邊悄言:“大家都在羨慕我們呢,說我們是什么神仙眷侶。”
而他則會寵溺地笑著摸摸我的頭,溫柔地說:“怕是神仙來了,都要羨慕我呢。”
“為什么啊?”
“因為你是我的。”
我被他突如其來的情話驚的措手不及,只覺的掌心一暖,見著眼前人雖然不熟悉道路,卻依舊穩穩地牽著我的手,領著我向前走去。
從未被男子如此偏愛過的我想來是被這句話沖昏了頭腦,竟是傻笑了一路也不曾發覺,回去后發現臉僵的不行才知道自己出了這樣大的糗。
“因為你是我的。”
這一句話,光是說出來,都是帶了萬般的甜蜜與歡喜。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婚后的日子和諧而美滿。
平日里我呆在議事廳和藏典閣,在母后或者夫子的幫助下習管朝堂之事。我的頭腦常常會被這些枯燥復雜的公文擾的煩悶不已,心想為何這些大臣針尖大的一點事都要上書請我決斷。
我是帝姬,又不是長了八個腦袋的妖怪,哪有那么多的心思去處理各種各樣的瑣事。
但是在我走出殿門看見謝景辰的那一刻,就像迷茫在水面上的船只找到了歸航的港灣,心里平靜而溫暖。
他會在偏殿里等待著我,或是寫字畫畫,或是讀書彈琴。為了方便他閱讀,我請來了全昭華國最擅長制作盲書的人,將他想要翻閱的書籍都制成了盲書。
他應當是不知道的,因為我在看見他察覺手中書籍是盲書時臉上滿是震驚和欣喜。
等到我將要回寢時他就會在門口等著我,與我一同去用膳。而后又會趁著黃昏時分漫步在宮道上,去太平湖喂魚,或者是去浮光亭賞花。
等月上梢頭,星光滿天時又手牽著手一步一步地走回去,有時會梳洗沐浴,而有時也會再看看書作作畫。
我時常會倚在他的懷中喚他的字青瀾,他亦是神情溫柔地喚我娘子。
但更多時候是在做男女之間才能做的事。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