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是打贏了仗,可我的天南軍損失嚴(yán)重,真正成功回來的人連一半都不到。
而我也是負(fù)傷嚴(yán)重,自峽谷一戰(zhàn)之后躺在軍營中休息了五日才能勉強(qiáng)站起身來。那日若不是白溟將軍及時出手,我現(xiàn)在很有可能墳頭草都長出來了。
之前在商議時白溟就和我說過,此行我雖然是天南軍的將領(lǐng),但給外人說真正領(lǐng)首的將軍是他,這樣能夠掩人耳目,可以最大程度的保護(hù)我。
我拗不過他只得答應(yīng),他又說在戰(zhàn)場上只要我開口喚他的名字,他一定會出手。所以他能夠在危急時刻助我給呼延邪給予致命一擊。
所以我很感激他。
等班師回朝那一日已經(jīng)距離我離開過了三月有余,看著夾道歡迎的百姓我心中騰起強(qiáng)烈的自豪感。雖然左臂手受的傷還沒有好全,稍微扯著點還是會痛的齜牙咧嘴。但我依舊是帶了體面的笑容,迎接著眾人的慶賀。
回到宮中母后和大臣都前來迎接我,我笑著讓他們放心我并無大礙。可環(huán)顧四周后發(fā)現(xiàn)除了寧薇沒來之外,還有一個熟悉的身影也不在。
謝景辰。
他竟一反常態(tài)沒有在前來迎接的人群中,我心頭隱隱不安,便借口說自己身體有恙需回鳳鸞閣靜養(yǎng)。吵嚷的眾人也表示理解,母后也說請了太醫(yī)院在我宮中候著,讓他們好好幫我看看。
恰好瞥見阿昭被擠在人群之外,我招手示意她過來,卻見她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著說:“殿下你可算是回來了,奴婢真的要擔(dān)心死你了!”
我只得笑著摸摸她的頭,安慰著說我沒事,又故作不甚在意地隨口問了句:“謝景辰呢?他怎么沒來?”
誰知這簡單的一問立即讓阿昭變了臉色,她一時間忘記了哭泣,著急地嘴一張一合,像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我心下一沉,想也不想就朝著鳳鸞閣的方向趕去。阿昭亦是急急忙忙跟在我身后,委屈中又帶了些憤憤不平,顫著聲音說:“謝公子因為對帝婿不敬而被罰了,現(xiàn)在還在禁足呢!”
帝婿?!張仕均!
他怎么敢啊!宮里人人盡知謝景辰對于大帝姬我而言有多重要,他怎么能趁著我不在做這樣的事?!
只是剛趕到鳳鸞閣宮門口我就覺得一陣頭暈?zāi)垦#惓5母杏X自心口蔓延至四肢百骸,渾身都酸痛難忍。我正欲開口讓阿昭攙扶我一下,雙腿突然失力,徑直倒了下去。
再次醒來時已是深夜,我揉著發(fā)痛的額角坐起身時,卻發(fā)現(xiàn)屋內(nèi)烏泱泱跪了一大堆人。母后坐在床榻邊見我起身,面上的焦慮擔(dān)憂逐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意味深長的笑容,在我完全摸不著頭腦的情況下對著下方跪著的人說:“帝姬已經(jīng)醒來了。從今日起,你們要對帝姬的衣食起居格外注意,一直持續(xù)到帝姬平安生產(chǎn)。”
??
平安生產(chǎn)?
我像是被突然潑了涼水一般渾身止不住地顫抖,眼前虛虛實實不斷出現(xiàn)疊影,巨大的耳鳴聲讓我像一條瀕死的魚一樣開始大喘氣,手中握緊的被角被汗水完全的浸濕了,黏膩的讓人惡心反胃。
母后也沒想到我會有這樣大的反應(yīng),急忙坐過來輕撫著我的后背讓我舒緩過來。我猛地抓住她的手臂,大聲質(zhì)疑道:“母后您說什么?生產(chǎn)?生產(chǎn)什么?”
心底明明已經(jīng)知道了答案是什么,可還是不死心的想要確認(rèn)。
母后長嘆一聲,手覆在我的手背上,眼底映著燭光點點:“傻孩子,你有了身孕,已經(jīng)三月有余了,你真的沒有感受到嗎?”
沒有,我真的沒有感受到自己身體的絲毫異樣。
騎馬翻山越嶺的時候沒有,上戰(zhàn)場殺敵的時候沒有,甚至與呼延邪殊死搏斗的時候也沒有。
怎么就突然有了孩子呢?
“孩子都在肚子里為娘卻上刀山下火海的,竟然也都相安無事,你這一胎真是不容易。”
母后還在絮絮叨叨,我卻無心聽她說講。
一是驚訝于我竟然有了孩子,二則是,驚訝于它的父親。
我從沒有想到過造化弄人,我和謝景辰努力了三年都沒有結(jié)果,卻在新婚之時和張仕均過了一晚就有了孕。
老天這是誠心看我笑話吧。
待眾人散盡后,我眼神長久地落在遠(yuǎn)處跪著的一個人身上,艾背綠的長衫穿在他身上,卻像是套在架子上一般。他的身形那樣單薄,似乎連燭光都可以透過他的身體。
“青瀾。”
我輕輕開口喚他的名字。
他卻依舊跪在那里,像是個戴罪之人。
我從床上起身下來,在距離他三步的時候同樣跪下來,一點一點地挪過去,然后伸出雙手,將他抱在懷里。
“謝謝你啊,還在等我回來。”我笑著說。
“我知道你受苦了,阿昭將事情經(jīng)過都告訴我了。這件事情不是你的錯,我已經(jīng)命人去罰了張仕均,你不要生氣啦。”
前往鳳鸞閣的路上我問阿昭青瀾為何會受罰,阿昭一臉嗤之以鼻地說無非是帝婿在利用自己的地位權(quán)力來打壓謝公子,那日謝公子給他奉茶奉的有些晚了,又不甚將茶水打翻在了他的衣裳上,他就大發(fā)雷霆,不僅禁了謝公子的足,還克扣了份例。
“可是殿下你知道為什么謝公子那日會起晚嗎?是因為前一天晚上公子在佛堂里為你祈了一晚上的愿,又不小心著了涼,才會在第二天又發(fā)著高熱又手腳虛弱。我們下人們都看在眼里,為謝公子求情,可是帝婿絲毫不理會我們,依舊要罰他。”
一想到這里我便悲從中來,鼻腔酸澀說不出話,只得一下一下?lián)嶂鴳阎腥说拈L發(fā),聽著燭火噼啪的聲音相顧無言。
“我是不是很無能?我覺得我根本幫不上你。”沉默了許久的謝景辰總算是開口說了話,但這一句話讓我更加自責(zé)難過。
我捧著他削瘦的臉龐,一如當(dāng)日我離開那樣認(rèn)真地盯著他說:“謝景辰,你對于我來說非常重要。不論其他人怎么說,你都不要妄自菲薄,你永遠(yuǎn)都是我最愛的人。”
“只要能讓我看見你,就是最大的幫助了。”
昔日的我不過是因為你貌美的容顏和正義的舉動而對你一見傾心,可是時間一長,我竟然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離不開你了,你的情緒牽扯著我的情緒,你的舉動感染著我的舉動。你就像一顆小小的針扎進(jìn)了我的心底,融進(jìn)了我的血肉骨血,除非是剔骨之刑,或是五馬分尸,再什么都不能將你我分開。
可我這樣愛你,卻讓你受這樣多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