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握了所有信息后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鏟除了江家和秦家,在朝堂上刮起的血雨腥風連續三個月沒有停息。一時間,宮中人人自危,人心惶惶。
處理完所有事情后我來到了江月年的寢殿。我沒有殺他,只是將他禁足在這里,并配有重兵把守。
殿內并沒有蕭瑟冰冷的感覺,反倒是燭火很足,四處亮堂的很。正值夏季,外面蟲聲一片,月光如銀揮灑而下,若不是守衛們的佩刀反射出明晃晃的光,這倒是一片靜謐祥和的氣氛。
我坐在椅子上不緊不慢地看向跪在地板上的人,等著看誰會先開口。
“殺了大帝姬對你有什么好處呢?”終是我耐不住性子,嘆了口氣問道。
我以為他會沉默著不說話,誰知道那雙好看的眼睛轉了轉,面上露出的笑容讓我有些似曾相識:“她在多年前對我有恩,是將我從水生火熱中救出來的貴人,所以我想要實現她的愿望。”
那笑容里有挑釁,又有嘲諷。
我突然想起來寧薇笑起來也是這個樣子。
“她的愿望應該是毀了我吧。”我裝作饒有興趣地歪著頭看他,換上了和他此時一樣的表情。“她真是執著啊,這么多年了還在我身邊陰魂不散的。”
“不過你要是想要殺了我,我都無所謂。只是——”
我瞬間收了笑容,讓自己成為了那個在朝堂上掌管萬人性命的冷血帝王,眼神冰冷,毫無感情地對著江月年說:“你不應該動念景。”
在我這里,寧念景是謝景辰用命換來的孩子,我怎么會允許你傷害她。
江月年一怔,眸中閃過一絲的疑惑,但很快又恢復了他平日的樣子。雙眉微微抬起,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懵懂,讓自己看上去天真無害。他似乎是發自肺腑地淺笑著,但在我看來那笑容中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疏冷和涼薄。
他說:“那你會殺了我嗎?”
我亦是笑著走向他,微微俯身讓肩上的散發垂下來遮住了他的眼睛。“我當然不會殺了你,你和他長得這樣像,我怎么舍得讓這張的臉沾上血呢?”
“不過臉上不沾血,心里有,可以嗎?”我掰起他的下巴,強迫他看著我。那雙懵懂的眼睛里也終于有了震驚和懼怕,他身體在微微的顫抖,畢竟還是個少年,遇見這樣的事難免會害怕。
不過一個少年怎么敢有如此歹毒的心要害死我啊。
寧薇啊寧薇,你真的給我埋了一個好禍患,死了都不讓我安生。
“你下去了遇見你的主子,麻煩給她說一聲,這個位置永遠都是我的,她永遠贏不了我。”
當我走出江月年的寢殿時兩邊的守衛就已經明白了,阿昭向我點點頭讓我放心,帶領著身強力壯的守衛走進去。緊接著就傳出了激烈掙扎的聲音,還有阿昭的怒罵以及巴掌扇在臉上的聲音,當瓷碗摔在地上的清脆聲響起時一切又都歸于平靜。
我看著解決完一切的阿昭眼神堅毅地走出來,恭敬地低下頭說道:“陛下。”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誰拿的毒藥就應該回到誰那里去。這是阿昭俯在我耳邊說的,我沒有出聲算是默許。
想當年她還是跟在我身后唯唯諾諾的小奴婢,如今也可以是手段冷酷,殺人不眨眼的大女官了。
我仰頭看向干凈透徹的夜空,深邃的就像這個皇宮。表面看上去風平浪靜,但實際上改變了多少人啊。
我曾經是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歡寧薇這個姐姐。
甚至覺得她不喜歡我,那我就對她更好一些,應該就能改變她對我的看法了。
但迎接我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包括江月年,有那么幾個瞬間我是想過要對他好一些的,讓這樣一個人進宮是不是是命運想讓我補償自己曾經做錯的事。
只是不是。
他只是命運給我下的一劑毒藥罷了。
不論怎樣,我愛的人也回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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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成長似乎只是一瞬間的事,昔日還抱著我的手臂喊娘親的念景,也已經長得和我一般高,初為人婦的她一臉嬌羞地伏在我身邊,念念叨叨地說著自己的丈夫是多好的一個人。
我笑著打趣說你原來可不是這樣說的,你有多嫌棄他自己心里不清楚嗎?
為了能讓她日后的生活一帆風順,我親自為她指定了夫婿,是白溟哥哥的長子白禮安,白家武將世家,這樣的身份配帝姬正好。我也在各種大小宴會上留意過這個孩子,玉樹臨風知書達理,于是便商量著訂了親。
然而念景卻不怎么滿意,說白禮安就是個木頭呆子,一點都不會討她喜歡。我只當是她耍小女兒性子,果不其然兩人成親后感情濃厚羨煞旁人,恨不得成天黏在一塊。
這樣多好啊,可以和自己愛的人長相廝守。我在位的這些年為她開拓了一條光明輝煌的道路,這條路安全平穩,她只需要和愛的人一起拉著手通過這條路長久地走下去即可。
我不想讓她再次經歷我經歷過的事。
老病死,愛別離,求不得,怨長久,希望這些她都不要經歷了。
寧念景如今也可以獨當一面了,我看著她認真處理公文的樣子會有些恍惚,似乎昨日我還是那個抱怨公文太多難處理的大帝姬,怎么一轉眼就已經快要到知天命的年歲了呢。
或許我也是時候該離開了。
這么多年來我沒有一日不在思念著我的愛人,尤其是上了年齡后我想要見到他的愿望就愈發的強烈。
我時常會夢見謝景辰,在夢里他是我們初見時的模樣,身姿挺拔如松柏,神情溫柔地輕聲同我講話,雙眼上覆著的綢巾的尾端乖順地和長發垂在一起。
一夢見他我就不愿意醒來了,在夢里我還能聽見他的聲音,還能擁抱他的溫度。
謝景辰是我生命中最鮮活的存在,是心口抹不去的一粒朱砂,是漫漫長夜無盡里的柔和月光,是佇立在我生命長河中絢麗的海棠花,也是一望無盡的原野上那充足而溫暖的陽光。
當夜晚我從議事廳和藏典閣回來最疲憊的時候,他會在蕭蕭寒風中提一盞明燈在門口等我回家。
那是這么多年我深藏在心底永遠無法忘記的畫面。
謝景辰一直在等我回家,我也是時候該去找他了。
“我將他一個人丟下太久了。”
我閉上雙眼的時候這樣想。
他曾經說過這一生太長了,但是好在,就快要結束了。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
此生定不負相思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