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駛向一片荒蕪的區域,被推搡著下車,綁進一個廢棄的倉庫。忽然易佳瑤想起自己小時候被綁架的那一次,沒有想到自己長這么大,居然又會被綁架。環顧四周,大概有十幾個人左右,每個人都好像帶著槍,強行突圍毫無勝算。而四周的地形自己也不熟悉,如何逃走也不知道。
為首的中年人正得意洋洋打電話:“季先生,你說的是什么話?綁架什么的太難聽了。我不和你爭,但是如果你不來……你也知道我們不是什么好人,你心里面也有數。既然你夠爽快,那我自然也是守規矩。你在半個小時內趕來,我包她毫發無損。”易佳瑤大聲呼喊:“子健,你不要來,千萬不要來。”
易佳瑤一定是瘋了,才會這么不計后果喊出來。頭腦一片空白,剛剛的策劃完全不知道哪里去。只知道不能讓季子健來,因為這里很危險。如果不是因為自己,不是因為自己可笑的愿望,這一切根本就不會發生。從一開始就是因為自己,因為自己自作主張才會害死沈曉萱,因為自己自作聰明才會害死阿龍。
如果不是因為自己,如果沒有自己,或許他們都很幸福地生活著。死一般的寂靜,不知道過去多久。或許很長,或許只是幾分鐘。卷簾門“嘩”被拉開,陽光從那個人背后映射進來。就像是日本動漫的英雄,華麗而英挺。緩緩閉上雙眼,這樣的話就不會被其他看到自己流眼淚。為首的中年人輕笑著:“季先生,你終于來了。為了你的膽量,我敬佩你。”“少廢話,放了她,我們的事情不要牽扯到她。”
中年人意味深長地一笑:“看來我真的押對寶,你說要我們自己解決,我們就自己解決。”鋼制的棍子猛然落下,季子健一把接著:“你們就這點能耐嗎?”一回頭,卻看到冰涼的匕首劃上易佳瑤蒼白的臉,稍微用力就要劃破一般。暗罵一聲卑鄙,季子健卻揚起一個堅定的笑容,叫易佳瑤不要看。
其實易佳瑤的心里面沒有這么激動,她仿佛覺得只要用力再睜開眼睛,就會發現這一切都是一場夢。自己還和沈曉萱在那漏雨的閣樓上面,沒有后來的紛紛擾擾。沒有尤耀威,沒有鐘紹棠,沒有季子澄,沒有尹佩妮,也沒有季子健。其實易佳瑤一直有一個秘密沒有告訴季子健,她是一個色盲,她看不見全部的顏色。
只是眼前的紅,為什么會這么刺眼?易佳瑤用力嗅著,卻沒有聞到想象的油漆味。易佳瑤痛苦嘶鳴,叫中年人不要打季子健。像是電影里面的畫面一般,易佳瑤看著季子健向自己緩緩走來。當然,沒有走幾步就會被打倒在地上面,但是依然這么堅定向自己走來。溫柔為易佳瑤抹掉臉上面的淚水,那些人不知道何時停手。
季子健努力扯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是自己熟悉的、小孩子似的笑容:“佳瑤,你嚇壞了。沒事的,一會兒我們就回家。”無力地看著滿臉是血的季子健,順著自己的膝蓋落下去。頭重重敲到地上面,“砰”一聲。易佳瑤想起過去與季子健的點點滴滴,如果能夠再叫一次的話,自己真的會答應。
中年人的一名手下大喊,警察到這里來。“怎么會這樣?先把他們丟到地下室。就讓他們餓死在那里,咱們撤。”就這樣被拉扯著,再度和季子健分開。像是被觸動什么一般,忽然易佳瑤反抗起來,大聲喊季子健的名字。像垃圾一樣被丟進灰暗的地下室,沒有束縛,易佳瑤猛然抱著季子健:“子健,我求求你,你回答我,回答我好不好?”
希望季子健能調皮的睜開眼睛,告訴自己是他鬧著玩。希望季子健能回抱自己,再叫一次自己的名字。希望能在和季子健走一次鋪滿楓葉的小路,再把手牽著放進他的口袋里面。希望能在為季子健畫一幅畫,畫上面全部都是他的笑臉,希望還有機會和他在一起。將襯衫撕成一條條為季子健包扎住傷口,小心不碰到他骨折的地方。
把臉輕輕湊了過去,體會著季子健微弱的呼吸,再抬起頭淚水卻暈開季子健臉上面的血污。易佳瑤覺得自己真的很可惡,每一個愛自己的人,都會被自己害得這么慘。而且永遠來不及,有機會說一句“我愛你”。易佳瑤愣一下,搭上季子健的額頭,已經全是滾燙。最糟糕的事情發生,就是傷口感染。
顧不得許多,直沖到門口,用力拍打那扇似乎永遠也不會打開的鐵門。沒有人回應易佳瑤,空蕩蕩的回音,經過墻壁的反射,最終只會落到她的耳朵里面。易佳瑤回頭,季子健無助地蜷成一團瑟瑟發抖,儼然沒有平時的乖張和痞氣。把季子健攬在懷里面,易佳瑤把臉貼在他發燙的額頭上面。
不知到底是在安慰易佳瑤,還是只是在安慰自己。易佳瑤望向四周的黑暗,忽然笑出來:“沒事的,你會沒事的。我不管你是什么,上帝也好,命運也好。你們給我聽著,如果你們敢把他奪走的話,無論如何我也不會放過你們。你們知道我有多狠心的人,所以都給我老實點,不許動他,你們誰都不要動他一下。”
易佳瑤不知道自己能夠在黑暗支持多久?這種絕望的感覺令她撕心裂肺。易佳瑤甚至可以感覺到,季子健的生命就在懷里面一點點消逝,而她卻無能為力。“佳瑤姐姐,我很難受啊!”易佳瑤猛然怔住,匆忙看向懷里面說著胡話的季子健。終于明白那時候,季子健說這句話的用意。原來他一直都記得自己,不記得的是自己。
像是陷入夢魘一般:“佳瑤,你不要不理我。為什么不認我?不要對我這么冷淡。”易佳瑤不敢想象,自己究竟給季子健多大的傷害。一直以為受害者是自己,沒有想到命運齒輪早在他們相遇之前就已經轉動,由不得他們自以為是。但是正是因為自己的自私,才會造成這一切。如果自己能坦誠一點,至少他們彼此就不會這么痛苦。季子健緩緩睜開雙眼,竟然恢復意識:“佳瑤,你怎么又哭了?你從來都不愛哭的。”
記憶中的易佳瑤,永遠都是睿智、機警,永遠把自己真實的想法隱藏得很深,讓人猜不透、摸不著。就算是沈曉萱的死,也沒有讓她像現在這般失控過。季子健覺得,易佳瑤是在乎自己的。也許可以摒除以前的偏見,相信彼此一次。哪怕只有一次,就讓他們彼此信任,因為可能再也沒有時間可以欺騙。
陽光透過玻璃,落得一室的耀眼潔白。易佳瑤望著靜靜躺在病床上面的季子健,久久無言。已經一天一夜,易佳瑤以為季子健沒事。可是自從季子健暈倒送進醫院之后,她才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離譜。先不說身上多處的骨折,僅是季子健感染的傷口和頭上面的創傷,就足以要他的命。如今更加是高燒不退,連醫生都只能說是聽天由命。
易佳瑤有些茫然,認識季子健這么久,第一次這么認真審視他。從一開始闖入自己的世界,到后來經歷的一場場變故,季子健都是一樣在自己身邊。無論是一開始的敵對,亦或是后來的相守,季子健都沒有離開過。可是這一次,易佳瑤意識到,原來這個怎么也不肯放開自己的季子健,也會有離開的時候。
易佳瑤不敢想象,若是凌若雨晚一些報警營救的話,季子健是不是就這樣走了?或許,如果真的再晚一點,自己也會隨季子健一起走。其實這樣的結局,也不是很壞。病房的門輕輕被推開,凌若雨抱著一捧馬蹄蓮走進來。見易佳瑤沒有說話,便自顧自拿起一個花瓶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