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將軍也老了，白發蒼蒼的樣子讓人看起來唏噓不已。
當年那如山一般的脊梁也彎了不少。
華東正恨霍云，但對霍將軍卻恨不起來。
當他一步步走來的時候，華東正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么好。
“小華，你變了！再看我是不是也老了！”
霍將軍先開口了，確實是老了，那個向來是流血不流汗的漢子看到了如今的華東正也不免有些悲傷。
他的眼圈紅了，甚至想伸出手摸一摸華東正的臉，但他停下了。
華東正也默然了，千言萬語卡在心中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曾經幻想過二人再次見面的時候，應該是自己喜極而泣，霍將軍一臉怒容的罵自己不爭氣，大老爺們也流眼淚，而另一邊卻摸著自己的頭發。
也許二人還會喝上幾杯，聊聊過去的事情，緬懷一下戰死的士卒，同袍。
但現在的場景真的是很難受，華東正如此，霍將軍也是如此。
“小華，我欠你一命，我記在心里，小云做錯了！”
華東正剛想說些什么，即使今日身死也要拉霍云下去，恩是恩，仇是仇。
即使當年霍將軍對自己恩重如山，但自己也早就還清了。
老廚子也向前走去，今日的事情不能躲，雖然華東正戰場殺戮無數，但說到底是個優柔寡斷，重情重義之人。
這是他的缺點，但也是他的優點，沒有這個性格，也不會有這么多出生入死的兄弟。
但霍將軍接下來的舉動讓全部的人震驚了，甚至連不遠處隨時準備發動攻擊的突厥人也懵了。
霍將軍雖然年事已高，但身手還是那么敏捷，迅猛的抽出腰間的佩刀，一刀將霍云的腦袋給砍下來了。
楊興殺傻了，華東正也傻了，在場的所有人都傻了。
雖然動作迅猛，但看到自己兒子人頭落地的那一刻，霍將軍的身體晃悠了兩下。
臉色突然變得慘白，雙手也在顫抖。
但他很快的恢復了平靜，對著楊興喊道，
“霍云將軍于突厥殊死一戰，不幸喪生！”
楊興點點頭，他真的不忍心看到這一幕。
自己親手殺死自己唯一的兒子，這是一種什么感覺，沒人能想的到。
霍將軍深深的呼了一口氣，雖然這種感覺撕心裂肺，但他必須去做。
都說虎毒不食子，霍將軍也不舍得。
但他必須這么去做，這不是還人情，而是給華東正一個公道。
原因還不止于此，這些年霍云的所作所為霍將軍最清楚，這個孩子不能留了。
為了大周也好，為了將門也罷，這個孩子的心太自私了，他的眼里只有自己，沒有所謂的公義，更加沒有底線。
自己活著的時候還能控制，但自己老了。
但千萬種理由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傷心，霍將軍此時感覺五內俱焚，一口鮮血馬上就要噴出來。
可他還是咽了下去，緩了一下，看著楊興，這也是武將中最有希望繼承大帥之位的一個人，如今卻如木頭一般。
當他在看看華東正的時候，心中更覺得惋惜，可惜，可惜啊！
“楊興，沒聽懂我說的罵，于突厥殊死一戰!”
這次突厥來了一萬精銳，如果不接著這個機會剿滅他們，那就不是霍將軍了。
只要能削弱突厥，被人罵做無恥又怎樣，他都這把年紀了。
楊興大手揮舞，這些事情太復雜，也太看不懂了，他只知道殺敵。
此刻霍將軍已經殺死霍云，楊興知道，華東正絕對不會再對霍將軍出手。
“殺！”
霍將軍的人馬全沖了過去，一場廝殺即將開始。
華東正看看圍在自己身邊這群人，他現在腦子有點亂，但一向精通謀略的他一眼就看出突厥軍右軍空虛。
“瘋子，博望，成錐形戰陣，半刻鐘后出發，刺穿突厥大軍！”
“是！”
其實瘋子，博望，包括鬼面軍的兄弟們此時心里也挺不是滋味。
素素是姐姐，有的時候是媽媽，但霍云是大伙的弟弟，這種感覺稚嫩的很怪異。
現在也好，殺突厥人解恨。
華東正和霍將軍就這么站著，一直到半刻鐘后，突厥陣營混亂，右軍出現裂痕之時，瘋子帶隊前行。
老廚子也知道這二人想單獨說些話，恰巧此時那金發之人說了一句，
“不打定金可不退！”
老廚子嘿嘿一笑，“怎么不打，打突厥人！”
金發想了想，又掰了掰手指頭算了算，這下他算清楚了，
“這不用加錢，原先說好的價錢就行！”
二人帶著手下也沖入戰場，現在只剩下這兩位。
霍將軍很滿意的說道，“還是你聰明啊，一眼就看出突厥人的破綻，那個楊興啊，笨的要死，怎么教都教不會！”
華東正也只有苦笑，
“霍將軍，很多事我現在根本不想會，但記在腦子里，忘不掉了！”
“對了，坐下說，我這老骨頭了，站不住了！”
霍將軍拍拍華東正的肩膀，兩人就這么坐下。
“小華，你別難過，小云死了我比你難過，但你不知道，小云這孩子什么都不行，就是下崽有一套，現在三個孩子了，全是帶把的！”
說完還呵呵的笑上了。
華東正心里更不是滋味了，難道他看不出霍將軍嘴角溢出的鮮血，難道他看不出霍將軍眼底的那些悲傷。
他知道，霍將軍說這些就是為了解開自己的心吧。
“是嗎，那就恭喜了！”
華東正只能言不由衷的祝賀，心里是祝賀的，畢竟霍家沒有絕后，但還是說不出來的悲傷。
霍將軍也是喜笑顏開的樣子，
“到時候我一定好好教，你還別說，這老大挺像霍風的！”
霍風，霍家的長子，華東正的好大哥，可惜，再一次戰事中被突厥人設伏，臨死也沒有投降，甚至被人大卸八塊，就這霍將軍都沒有掉下一滴眼淚。
不是他心狠，而是他不得不強硬。
“順便告訴你一件事，天盟呢，我這把老骨頭動不了，也沒那個本事，但殺死素素的那個，前幾日我讓楊興出手，將他殺了！”
華東正更加錯愕，這是怎么一回事。
“出手的你猜誰，我也是查了好久，你知道我一向把素素當丫頭看，素素被人殺了，我這個爹能不報仇嗎，出手的是國子監的孟祭酒，那個老東西一向和我不對付，我也好找個機會整死他！”
說到這，華東正知道，這霍將軍就是霍將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