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謙宗看著床上的沈續(xù)，氣不打一處來：“為了個女人，把自己弄成這樣，有必要嗎？！”

李濟開涼涼地看了他一眼，陳謙宗想起自己在程一曼面前那慫樣，突然想著那孩子要是答應(yīng)了和他在一起，又在他想求婚的時候不要他了，他自己怕是跟沈續(xù)沒什么兩樣。

“你怎么了？你把自己弄成這樣？”李濟開問他。

“她不要我了。”沈續(xù)心臟抽搐，全身都感到苦痛。他偏過頭，聲音很輕。

“她不要我了……”沈續(xù)自己都還有點恍惚，他有點分不清是事實還是夢，可是一想起這五個字，他就覺得接受不了。

“吵架了？”陳謙宗問，“我看人家好像也挺喜歡你啊，不能說就想跟你結(jié)束了啊。”

可是沈續(xù)搖頭。

“你把人姑娘惹生氣了？”李濟開問，“哄哄就好了?！?/p>

沈續(xù)也搖頭。

“……她哭了。”沈續(xù)不知所措地說，她知道他肯定是哪里讓她傷心了，可是他又實在不知道自己錯在哪里。他好像就這樣被判了死刑，從前種種，他數(shù)年的美夢成真一般的美好，全部化成了泡影。

李濟開覺得事情怕是不簡單，他叮囑趙岳好好照顧沈續(xù)，他帶著陳謙宗想辦法去找姚芝。

雖然可能性小之又小，但他想著還是試試。

沈續(xù)現(xiàn)在那樣子，真不是給人看的。

督軍府里姚顯最近也正是看女兒看得嚴(yán)，兩人別說見著姚芝了，連人聲音都沒聽著。

后來總算偷偷摸摸電話打上了，可是姚芝顯然不想聊，完全沒給人說話的機會。

還在氣頭上呢。

兩個人放棄了。

沈續(xù)那邊頹廢了一段時間，他甚至不敢再回沈家，病好之后他又把自己關(guān)了幾天，出來后，把自己變成了一臺不會說話不會笑的機器，冷冷冰冰，趙岳都有些受不了了。

時間過得很快，再開學(xué)的時候，陳謙宗和李濟開本來想著去蹲人，卻從程一曼那里了解到——姚芝居然轉(zhuǎn)學(xué)了。

她去了上海。

跳了好幾級，姚督軍又找了點關(guān)系，姚芝自己也通過了特殊入學(xué)考試，直接讀了大學(xué)。

兩個人都愣了。

上海啊，北平和上海在這個年代的路途距離是遙遠的，坐火車要整整八個小時。

他們不知道該怎么跟沈續(xù)說。

姚芝此時正在上海一家餐廳里，她對面李塵遞給她一張菜單，溫聲道：“姚小姐想吃點什么？”

餐廳的包廂里很安靜，姚芝低著頭，選了兩道菜，又遞回給李塵。

“我吃這些就夠了，您看看還要什么?！币χサ男∧樳€有些蒼白，她這兩天狀態(tài)一直不太好，李塵也看出來了。

她上回明明說已經(jīng)和別人在一起了，可是現(xiàn)在卻突然跑來上海讀書，精神也懨懨的，想來必是鬧了矛盾。他本來心里就還惦記著她，此次發(fā)生這事，老師還專門叫他照顧她，意思實在是很明顯了。

李塵把菜單接過來，細細看了看，暗暗記下了姚芝的喜好，又隨便點了些別的東西，就把菜單遞給了服務(wù)員。

“這家日本餐廳我之前就來過，很好吃，你一會兒多吃些，這兩日你都沒怎么用飯?！崩顗m幫她把碗筷擺好，在做這些事的時候，他分外地感到很歡喜。

就好像他們已經(jīng)是夫妻，恩愛和睦，李塵只是設(shè)想這一場景，便覺得很高興。

“謝謝?！币χラ_口，她聲音有點啞，但還是軟乎乎的，李塵照顧她，給她倒了一杯水。

姚芝垂眸默默喝了一口，她沒告訴李塵，她其實不喜歡吃日料，包括所有那些半生不熟或是生的，冷冰冰的那種外國菜，她實際上都吃不來。

阿爹為什么獨獨叫李塵來陪著她，她心里很清楚，可是……

她是跟沈哥哥鬧了脾氣，但從沒想過要和他分開。雖說來了上海，但其實也是因為她知道沈續(xù)過一段時間也是要來上海的。他上一世，是在上海發(fā)家的。

“李先生，我……”姚芝剛開口，就又被李塵打斷了：“你不用說，我都知道，我送你到學(xué)校，我就會自己走的?！?/p>

“對不起?！币χフf。

李塵全裝作沒聽見，笑道：“你要不要我一會兒帶你去震旦大學(xué)里頭轉(zhuǎn)轉(zhuǎn)，你年紀(jì)還這么小，我實在是有些放不下心?！?/p>

姚芝搖了搖頭。

李塵也不在意，還是笑著溫聲道：“那我等會兒幫你搬行李，你搬不動的，很重?！?/p>

“我可以的，您把我送到就行?！币χミ€是搖頭，“您不用管我，再過幾天，他會來找我的?！?/p>

李塵愣住了。

“可是你們……”

“我在等他，我很抱歉，我不會喜歡您的，這個世上姑娘還很多呢?！币χ澚藦濏?，“抱歉。”

李塵苦笑，隨后張了張嘴，聲音有點低：“我真的，很想知道他是誰?！?/p>

姚芝搖了搖頭。

中午姚芝只吃了幾口，冷感的食物讓她下意識有點生理性的不舒服，她抱歉地朝李塵笑了笑：“對不起，我胃口不是很好?！?/p>

李塵也沒吃什么，他把她送去校門口，姚芝一個人拖著行李，堅決地拒絕了李塵。

“謝謝您。”她道了謝，便自己一個人艱難地走了。

姚芝自小嬌生慣養(yǎng)，上一世阿爹走后，沈續(xù)也從來都是不舍得她受一點苦，捧在手心里都怕化了。她一個人，一個才滿十四歲的姑娘，拿著這么多東西，在上海通天般燥熱的太陽下，對她屬實是第一回。

她怨沈續(xù)沒有勇氣，氣他不懂她的心思，又疼他年少卑微。上海的太陽很大，一片灼目的光亮下，姚芝也很想沈續(xù)。

就在她正一個人蹣跚在去宿舍的路上時，隱隱約約幾聲輪子的滾動聲，沈續(xù)在前面紅著眼睛看著她。

“芝芝……”

他在原地不敢靠前，就這么看著她，神色無措又隱忍，他指尖死死扣住輪椅，骨節(jié)因用力過度而泛白鼓起。

姚芝放下手里的東西，看他這模樣她自然是心疼得不得了，上一世他常常這樣，一副想拼命靠進卻又毫無辦法的模樣，可憐極了。

“你，是不是……還在生我氣，我，我能改，但我們，”沈續(xù)哽咽了一下，“我求你，我們不要，不要分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