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脾氣還是這樣的暴躁。”
白云觀中,一名老道盤坐在蒲扇之上,白眉白須,頭上綁著發(fā)髻之中混著著黑白的雜色,臉上滿是無奈。
“胡子長好了?”
眼睛在對方的花白的胡須上掃了一遍,左天問端起了身前的茶杯。
“托將軍的福,這幾年還行……”
白云觀,左天問十二歲那年左益就帶著他來過,那年老道士說左益日后會因?yàn)樽约赫袨?zāi),左天問點(diǎn)了老道士的胡子,白云觀也被燒了小半。
這么一想,這老道士不想見自己也情有可原了,不過有些事情不是這個老道士想如何就能辦到的。
老道士是真有本事,這一點(diǎn)左天問十分的確定。
那一年他點(diǎn)燃了半個白云觀,親眼看著老道士一張符紙引來天雨,滅了道觀的烈火。
如果不是因?yàn)檫@一點(diǎn),他也不會帶著右驍衛(wèi)來白云觀,普渡慈航是千年蜈蚣,都快要吞天化龍,黑山老妖更是千年黑山成精,黑山既妖,妖是黑山。
這些家伙,光靠普通的軍隊(duì)不行,左天問需要這個老家伙幫忙,當(dāng)然他的目標(biāo)也不僅僅只是這老家伙一個人。
左天問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喝茶。
這老道士推算了得,當(dāng)初說得話雖然令人不爽,但卻也沒出問題,左益確實(shí)因自己而死,這一點(diǎn)左天問認(rèn)了。
不過今天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老道士無論如何也同樣要認(rèn)下。
看著左天問這樣一副模樣,白須的老道士閉著眼睛盤坐在蒲扇之上,沒有絲毫的動靜。
空氣凝固,仿佛這昏暗的房間之中一切都靜止了一般。
左天問安靜的喝茶,酒壺今日沒帶在身上,有這茶水解渴也是不錯,目光不時看向那老道士,閉目養(yǎng)神,盤坐在那里一動不動,仿佛睡著了一般。
說到裝死,這整個皇城怕是沒有人能夠比這家伙更懂的了。
曾經(jīng)白云觀也是一朝大教,白云觀的歷代觀主也是朝廷的歷任國師,可到了這老道士這里就被普渡慈航擠了下去。
斷刃錢財(cái)如同殺人父母,跟不用說這直接斷了白云觀根基的普渡慈航。
按照正常的情況,白云觀早就跟普渡慈航拼命了,可是這老道士卻能硬生生的壓著觀里的聲音,從此閉關(guān)不出,要說隱忍怕是沒誰能夠比這個老家伙清楚的了。
“我兩個時辰不出去,外面的那些家伙就會進(jìn)來。”
將杯中最后一點(diǎn)茶水喝完,左天問慢慢的將手中的青花瓷茶杯放下,清脆的瓷器落在桌面上,發(fā)出一聲叮鈴。
雙目忽然睜開,如同睡虎猛醒,突然出現(xiàn)的氣息讓左天問下意識的撫摸起身前的鴻鳴。
左手握著刀柄,右手輕輕的在刀袋的麻布上劃過,粗糙的紋理和質(zhì)感,隱約間能夠摸到里面冰寒的刀刃。
可怖的氣息只是一閃而過,瞬間又消失的無影無蹤,仿佛剛才出現(xiàn)的那一切都只是幻覺,面前睜開眼睛的老道士又變成了那個裝傻充愣的家伙。
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一雙略有渾濁的目光盯著左天問的面孔。
“白云觀不問世事許久,將軍有何必強(qiáng)求?”
“我是個武人,是個粗人,不懂什么道理,今天天問就想知道,白云觀的人能不能跟著我走?”
……
寂靜,沒有絲毫的反應(yīng),老道士的雙眼盯著地面,半響之后整個人才動了動身子。
再一次抬起頭,整個人的氣息忽然變化了起來,剛才那如同睡虎一般的氣息變得更加的強(qiáng)烈,空氣之中都還是彌漫著一絲危險(xiǎn)的氣味。
左天問的頭皮有些發(fā)麻,不愧是有資格當(dāng)上國師的家伙,光是這一身的氣息就足夠令人感嘆的了!
鴻鳴從刀袋之中抽了出來,昏暗之中一絲的寒光不斷地從刀刃上折射出來,仿佛冰冷刺骨。
“我這人有個毛病,感覺危險(xiǎn)的時候總想砍點(diǎn)什么,一個人不行,就喜歡帶上整個營的兄弟,請問道長能不能幫我治治?”
“將軍這毛病,老道可是聞所未聞啊!”
看著對方瞇起來的雙眼,左天問目光凌冽。
“道長可是不信?”
“在下可不敢,外面那右驍衛(wèi)的大人們,手中的箭羽可從沒放下過,怕是將軍一聲令下,這白云觀就要成為過往了。”
“白云觀的人究竟能不能跟我走。”
一聲長嘆,老道士渾濁的目光逐漸變得清晰了起來,眼睛望在了左天問手中的鴻鳴之上。
“我六十年前曾經(jīng)算出白云觀有兩次大劫,一次源自朝廷,官家的執(zhí)念白云觀辦不到,所以白云觀只能閉關(guān)保命。可是第二次大劫我算了三遍,卻一直都是迷霧不斷,從來都沒有推算出過。
十二年前,老道在看到將軍的時候,早就應(yīng)該想到,第二場大劫會在將軍身上。”
不斷搖著頭,老道士的臉上滿是懊悔。
“白云觀有著避火符,可是在你身上卻失效了,十二年前那場大火我就應(yīng)該想到了!”
“道長這話,小子我可就不贊同了,是大劫還是機(jī)遇完全是看道長您自己的意思。”
說著鴻鳴壓到了桌面,左天問湊上身,一雙眼睛貼著老道士的面孔。
“如果成功了,下任國師會是白云觀的觀主,白云觀也會受到三皇子十萬兩黃金的資助,用來重修道觀,給三清上尊修建金身。”
聽到這話,老道士緩慢的閉上了眼睛,身體一頹,仿佛剛才的那股氣息孑然消失。
“我三歲入白云觀修道,于十歲悟道,二十歲從師傅手中接過白云觀,二十五歲道術(shù)絕然天下,本以為能夠逍遙一生,卻沒想到最后是被世俗鎖住了道心,成我者白云觀,敗我著亦是白云觀!”
自我呢喃了這一句,老道士再一次睜開眼睛看向了左天問,神色之中已滿是決然。
“加上老道,將軍需要白云觀的多少人。”
“我要的是整個白云觀。”
“沒得商量?”
“我要的是整個白云觀!”
站起身來,老道士揮了揮袖子,臉上的無奈從來沒有散去。
“罷了,罷了,容老朽整理一番,今日白云觀就陪著將軍再入一回世俗吧!”